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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趁他迷糊的时候搪塞过去,便粗着嗓子低低道:“我白日间丢了几文钱,晚上睡不着过来找找。你自睡你的,我找找便走了。”
那太监也不多问,自顾自又去会周公,口中还道:“看你那小家子样,一辈子就是个奴才命——”
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绕进祭台后面,借着供桌上的长明灯光细细查找。
祭台上陈列的是大燕历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的牌位,由金丝楠木制成,上书的名讳皆由匠人精心雕刻,再填以金漆,朱砂,各色宝石颜料装点,华贵庄严自不在话下。相较而言,妃嫔的牌位体积上小了许多,做工俭朴,只能密密麻麻排列在在祭台后的数面高阁之上,被悬挂的厚重幡帘遮挡着。我将身子裹在帘幔里,持了一方青灯,在那些数不清的小小木制牌位中细细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块已然蒙尘的木牌,上面隐隐刻着一行字——永泰朝祈嫔。
翻转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南诏供女赢氏,生日不明,卒于大兴七年五月初五,育皇二子慕容霆。
短短一句话,述尽一个女人匆忙简短的人生。
再仰头去看高耸至殿顶的楠木搁架,上面细密摆放着的,便是数不清的后宫女子存在过的印记。然而更多的则是那些如施氏一般的女子,生命宛如流星一瞬,在天空刹那绽放后却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三宫六院,于九五之尊而言是万花朝阳,但身处其间,不得不感慨,禁宫宫女三千室,多下朱帘昼掩窗,一人得幸的光芒,便能掩盖身后无数人寂寥黯淡的一生。譬如得宠的云熙,譬如失宠的黄氏、姚氏。
思及此,只觉无处不在的寒凉悲切如四溢的佛香一般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手中一滑,那方楠木牌位“吧嗒”一声落在金砖地上,寂静深夜中余音悠悠在空荡的殿内回响。
幡帘外传来老太监迷迷糊糊的声音:“小李子?你还没走?”一边说着一边悉悉索索从地上爬起身往祭台走:“我来看看你搞什么鬼!”
我心中大叫不好,祭台后无处可躲,他走过来势必将我捉个正着,慌忙间一口吹熄了供桌上的长明灯,祭台内蓦然一团漆黑。那老太监的脚步一滞,惊恐的问道:“小李子,是你吗?”
他这一问倒叫我心生一计,当下将帽子除去,散落一头长发捏着嗓子哭道:“呜呜呜——我死的好冤枉啊——”
老太监闻言脚下一顿,不自觉的打着颤抖抖霍霍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敢情闹鬼还要自报家门吗?我哪里答得出来,只得摞起袖子,将一只雪白手臂从厚重幕帘中伸出来在供桌上抓挠,随口胡诌道:“我死的好惨啊——我全家都死得好惨啊——你们冤枉我——呜呜呜——你们冤枉我!”
“你是——淑妃娘娘?”老太监已然面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盯着我的方向,舌头开始打卷,喉头呼噜呼噜几声,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大叫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饶命啊,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冤枉你的不是我。”一边说,一边身体筛糠似得打着斗子,已然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不能怪我啊,要你死的不是我,是天,是天啊——”。
他这几句话反倒叫我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宫里冤死的嫔妃何其之多,我没想到老太监能自动对号入座,还报了个名号出来。可见这位老人家在宫中呆的时间长了,心头当真压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今夜若不是被我吓到了,只怕这个秘密会一直被他守护到死。再想想忽然觉得不寒而栗,淑妃?我知道的淑妃只有一个,便是被指认为毒害前贤淑皇后的凶手,被抄家灭族的尤氏。她若是冤枉,那——
凡事禁不起推敲,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道当务之急不如索性认了以求当下脱身,于是又“呜呜”哭了几声,将头从幡帘后面探出来,将舌头吐出来,长长的黑发铺满祭台,含含糊糊哭道:“我是淑妃,你们竟敢冤枉我!你们都冤枉我,我死的好惨啊——”说着作势就要往外爬。
那老太监早已半跪半坐在地上吓成了一滩没骨头的稀泥。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抬头看我一眼,忽然瞪圆了眼睛发出一声极其惊恐尖利的惨叫,双眼一翻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松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探他鼻息。指尖微感鼻端喷出的暖意,心中万幸他只是晕了。稍安片刻,默默冲他行个礼,道声“得罪”,便攥紧了手中的小牌位,几步窜出殿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