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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阮云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太过年幼,爹不疼娘不爱的,竟连这一点小小的温柔都看在眼里,也不管那温柔的背后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太子与他身份悬疏,指望一个高高在上,甚至能够支配他生死的人,对他这个卑微的奴才有一星半点的真心,简直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笑的笑话。
太子打量着阮云卿,他对眼前这个少年很感兴趣。
毕竟,他手中的棋子不少,而不安于棋子的身份,敢于反抗的,阮云卿还是第一个。
太子自认多疑,性情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多年来勾心斗角,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信任,他的性情早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扭曲而病态。
太子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更懂得利用人心。他把他所有的真情实感都压在心底,带着一副温文儒雅的面具给外人看。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够走进他心里,发现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和寂寞,外人一谈起他,都说太子温润如玉,风姿秀逸,谁也不会想到,他这样一个外表风光霁月的人物,内里却有着一颗扭曲变形,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暴躁心灵。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要被他做的那些残暴的梦境惊醒。梦与现实,原本就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对立面,可太子却清楚的知道,那些梦境,是他潜意识里最真实的想法,他喜欢折磨人,无论是精神还是*,他都要完完全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喜欢毁掉美好的东西,凡是看见的,无一例外都被他用残忍的手段从这世间抹去了。
他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可以无数次的抵挡住皇宫中的明枪暗箭,可这些,都不足以填补他残缺的心灵,反而让他越来越冷漠无情。
收回目光,太子转过身来,从窗前转至床榻,他身子一歪,斜靠在床榻之上,动作慵懒随意,带着一股子不羁放荡的味道,可却偏偏没有一丝放肆轻浮的感觉,反而让看着的人觉得就该如此,自然之极。
太子斜倚着床榻,朝阮云卿招了招手,“这里就我们两个,你也别拘着,我虽是太子,可也是个寂寞的人。我身子不好,你瞧见了,既然你主动提出要见我,那就安心陪我这个病人聊上几句。长夜漫漫,风雨欲来,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太子的话语温和,也没摆架子,在阮云卿面前,甚至连“孤”这个称谓都没用,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阮云卿的反应,看着他从吃惊到平静,看着他飞快的调整好情绪,慢步走上前来,到自己面前,垂首而立,态度谦和恭谨,却并没有一丝谄媚讨好的意思。
太子很满意,阮云卿的表现,真如顾元武所言,聪明、冷静、识时务,也能够在最快的速度里,找到自己该要表现出来的最好的一面。
是个能用的人才,可惜,还是有些美中不足。那就是阮云卿还没有很好的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倒不是他不懂,而该说他心里明白,可做出来的效果却实在差强人意。他的眼睛太灵动,即使脸上的表情刻意伪装过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心底最直白的想法。
太嫩了。也太纯粹、干净,能看得出,这个人即使被人逼到了绝地,也不会做出低三下四的举动去摇尾乞怜。明明是个身份卑微,受尽苦楚,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奴才,却仍未磨平他心底里那份仅存的孤傲。阮云卿像棵稚嫩的幼苗一样,倔强的站在自己面前,用他细瘦的肩背,杠着他难以承受的重负。即使是恳求自己的帮助,也不肯低下他的脑袋。
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肖长福会对他穷追不舍。这样纯净骄傲的人,是最能够激发一个人心底里的阴暗的,得到他,凌/辱他,折磨他,削去他的棱角,让他在自己的手里,一点一点褪去那份高傲,别说是肖长福,就连自己,都觉得兴致激昂。
太子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玉石带扣,目不转睛地盯着阮云卿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思量:“要是把眼前这个人,也调/教得如同自己这般,病态而扭曲,实在是件想想都觉得兴奋的事情。”
阮云卿只觉如芒在背,太子的目光像一把利刃,剥皮拆骨似的在自己身上刮来扫去,不舒服,可也不能不让他看,阮云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才听到太子轻柔的声调又再响起:“坐吧。”
阮云卿望了一眼太子,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还是看不清楚他心里的情绪。阮云卿干脆放弃了观察太子的心思,他道行不够,何必还费心费力的察言观色,去探究太子内心的想法。
让他坐,他便坐,刚刚短短一场交锋,阮云卿已经明白,以他如今的这点本事,还不是这个深沉老辣的太子的对手。
四下一扫,这间寝室紧挨着回廊,回廊之外便是一个极大的园子,园里满种荼麋,花茎幽绿,缠藤攀树,朱红果实遍生藤上,结出一串又一串的艳丽圆果。一道闪电滑过天际,雷声震天作响,空气中的味道也渐渐湿润起来。
屋里的摆设十分清雅,没有过分奢华的装饰,从里到外,反倒透出一股缺少人气的清冷。
从窗下搬过一把椅子,阮云卿在离太子约十步的地方坐了下来。
太子许久没有说话,他在考虑阮云卿这个人,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