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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语大放之后,沐小狸便循着硫磺的味道踢踢石子拨弄拨弄花瓣踹踹挡路的树丛自个离开了。
君临天还未从她的大放厥词中抽身又见她慵懒带赖皮的行路姿势,这样的违和感放在这个女子身子,似乎,并无异感。
转完大半个圈后,沐小狸总算找到温泉……三岩环绕。
一进去,入眼便是冒着热气的池水,白雾蒸腾,一片朦胧飘渺。池边放着许多盆花,紫罗兰、水仙、月季……星星点点的娇艳和暗香点缀得雾气朦胧的池子犹如人间仙境。
一看烟云剑客那如光似玉的皮肤就是温泉泡出来的。
至于这些花,啧啧,多奇葩的人才能将四季分明的花朵培育得如此娇美啊!
爱情的力量,果真奇大!
瞥了瞥岩石四周,沐小狸微微一笑,将足上的自制牛皮貂皮软靴提落,赤脚踏着微凉的草地迈入池畔,先适应了温泉的水温,才全身没入,闭目,塞耳,养神。
外间的一切在刹那隔绝,而自身的一切都格外清晰。杂乱跳动的心中,急流慢性的血液,阻塞未通的吐纳都无限放大的被她感知。
一股暖流从丹田缓缓四散,向全身经脉流淌。
黑沉沉的天幕压下,这一闭目便是一下午。
内力在周身运转八十周,暂时用玉女真经压制住窜动的气流。
这种至纯至热的武功在温泉里练习能事半功倍,不得不说,这位创造玉女真经的人一定极其会享受。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再不行动,估计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吧。
“喂,把衣裳拿进来!”沐小狸随意的呼唤一声。
袅袅飘渺的雾气之中,一道颀长绝美的人影破雾慢行,徐徐停在沐小狸面前,泉水溅湿的花草没有片叶沾身。
“你倒使唤得很顺手!”君临天辨不清喜怒的淡道。
沐小狸扯嘴微笑:“身为情人的你都做了一个下午的护花使者,若连一份干净的衣裳都没准备,也太不称职了。有这样的徒弟,师傅,可能也贴心不到哪里去吧!”
君临天蓝眸半眯,定定的瞧着那张被温泉过度浸泡而泛红渗汗的小脸,怎么看怎么绝美无伦,移到那抹笑,怎么看怎么手痒。
半晌,君临天浅浅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套月牙白的衣裳,轻道:“作为非君不嫁的你,应该不会在换衣时要求未来夫君避嫌吧。”
沐小狸眯了眯眼,只觉丹田处有团火焰有燎原之势。倏地,沐小狸噌然站起,纵使蒸腾氤氲的白雾之中,依旧清晰可辨识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身材。
一步,两步,三步,沐小狸定着君临天的视线上岸,面对面,丝毫怯弱和羞怯都没有。娇笑一声:“当然”,然后柔夷放在腰间的绸带上,轻轻一扯。
黛色的外衣瞬间滑落,滑过娇柔的胸口,滑过不赢一握的腰肢,滑过修长笔挺的双腿。
不肯认输的彼此依旧静立对峙,君临天的目光也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流转一圈,再含笑目视她,静候她下一个举措。
沐小狸也不怒不恼,葱白的手指微微一挑,亵裤沿着皎白如玉雕的双腿落地。那几不可闻的落地声在这一刻,却仿若静夜突然腾空爆炸的烟火。
长如蝶翼的睫毛上沾着点点露珠,狡黠的眼眸雾气蒙蒙,圣洁白玉的身体上仅余一抹桃红色的肚兜和一条紧身里裤。
盛满硫磺味的空气浅浅流淌异样的韵味。
白雾萦绕的空气中,视线不再清晰,沐小狸微微上前一步,整个人仿佛埋入君临天的怀抱,踮脚:“肚兜的结在后面,亲爱的未来夫君,您应该乐意帮忙吧!”
君临天的呼吸在她凑近的一瞬已经停止,蓝眸强作镇定的闪了闪,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一半为这个该死的女人的挑衅。
一半为她挑衅的目的。
“你确定要我帮忙?”君临天声音沙哑。
“嗯。”沐小狸喉咙深处重重的给出肯定的答案,不过一指的距离,明亮的眸光里隐约闪烁着点点羞涩。
“好。”
一字落下,君临天单手抚向她的后颈,就在触及结绳之际,岩石后响起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电光石火间,君临天撤手离开,沐小狸袖手一勾,执起绸带在水中一卷一甩,水花四溅中她整个人腾空而起,想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扑去。眼见那具几乎衣果体如此肆无忌惮,君临天眸光闪过一丝晦暗,将衣服甩向已至半空的沐小狸。
破空声近在耳边,有点懊恼,但是沐小狸还是用了一瞬的时间翻身卷入摊开的外套内。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睡眠溅起,在化作霏霏细雨直追那一抹白色身影,而那抹白色身影奔走几步,突然一顿,就这一顿间,沐小狸已经赶到,内力一催,满地的石子纷纷砸去,绸带上的水挥舞如雨,待对方一掌化去攻击之后沐小狸逼至他的面门,四眸相对,如疾电袭遍全身。
他?
没错,躲在岩石后的白影正是君临天那个所谓的默默无闻的师傅,口头禅乃“天机不可泄露”,自称,天机老人。
这个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是连君临天也探查不清的存在。
出生何地,师从何人,生辰八字……总之,除了性别,一切,不详。
性格乖僻无章可循,凡事他一字箴言……缘,路遇奸淫掳掠,他能闭目绕道而行,言曰“缘分未到”,听闻某户某公子打了个喷嚏他却能匆匆赶去,赠与无数灵丹妙药,言曰“缘分啊缘分”。
幼年的君临天不懂,但稍了解这个神经质的师傅后他才明白,所谓的“缘”,就是看他的心情。
自从三十年前天机老人偶遇烟云剑客,那惊鸿一瞥之后,从此一心之为佳人俘获佳人芳心。
上刀山下火海,惩英雄扮小狗,可是从未得烟云剑客一眼相待。
痴心不悔三十年,铁杵也该磨成针了,但烟云剑客的心却比大理石还要硬上三寸。
后来听闻烟云剑客但求一败,便屁颠屁颠跑去与其大打三百回合,结果除了剑术平手之外,其他全部败于天机老人。
这不是一败,是大输特输。
这次,天机老人终得烟云剑客一眼,可是,那一眼绝非崇拜,而是怒火滔滔。
然后,天机老人就知道,他又用错的方式。
那以后,烟云剑客便彻底退隐江湖,在这长白山上划地为界,过上与世隔绝的生活。
天机老人与君临天的这场师徒缘分也缘于烟云剑客实在被缠得忍无可忍后丢出的一句,若你的徒弟能赢我的徒弟,便给他纠缠她的机会,否则再别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君临天就被天机老人的一句“缘分”给捡了回去。捡他时根本面目全非衣衫褴褛,不知道从哪里爬出的乞丐,但捡回去之后不由大赞一声哟黑,居然让他捡到一个筋骨绝世的练武奇才,这不是老天都再帮他获取烟云剑客的芳心么?
尽心教了君临天半年后天机老人就屁颠屁颠带着他去挑战烟云剑客的徒弟,然后发现烟云剑客根本没有收徒弟,面对天机老人的质问,烟云剑客态度平平,说世上够得上她烟云剑客徒弟的人还没出世。
话本只是随便说说,但在烟云剑客见过君临天后,对徒弟资质的要求,翻了数倍。
然后,天机老人一边教君临天功夫,一边帮烟云剑客寻找比君临天资质更好的人,前提,女子。他可不愿意看着哪只雄性动物扒搭在烟云剑客身边。
君临天的资质本就是世间难求,要找个比他资质更高的女子,简直难于登青天。
结果,三年过去了,一无所获。失望之余,对君临天更是没好气,不断埋怨他怎么就不能平庸点,害得他无法夺取美人心。怨着怨着天机老人郁闷的发现君临天居然已经练就了他十年的功力,这样下去,烟云剑客的徒弟就是孙悟空投胎也比不过啊。
那绝对不行,这不是给烟儿难看吗?烟儿更不可能正眼看他啊!
于是,天机老人在勤勤恳恳三年为人之师后丢下几本武林绝学玩上了失踪,任其自生自灭,终极目标是希望君临天在失去他的英明指导后武功停滞不前,最好走火入魔废去一身内力,这样,烟云剑客就是闭着眼睛摸个徒弟,也能一根手指就摁败君临天。
可惜事与愿违,又一个三年后寻徒未果再见君临天,发现这兔崽子居然将这几本旷世绝学都学了个通透,还能举一反三,自己琢磨了一套连他都摸不清的武功路数。
至此,天机老人见君临天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呜呼哀哉后又前往长白山抱烟云剑客的大腿忏悔,表示要逐君临天出师门,要重新找个筋脉尽断的废物做徒弟。
这场啼笑皆非的师徒缘分在数日前重新得以接续,原因在于君临天找到了完全符合烟云剑客对徒弟要求的人,且,为女子。
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天机老人从未放弃过任何一点希望,在得到君临天的传信,立即从万里之外赶回长白山。
在天机老人眼里,君临天就是一个表面乖顺内里卑鄙腹黑的主,从他不动声色不骄不躁的学去他毕身武功就可以看出。但他确定,这事上他绝对不敢欺骗他,除非他自以为武功已登峰造极。
要知道,他还是有一门武学的保留的。
虽然,他是打算只传授给他和烟云剑客的孩子。
再说此刻,偷窥这罪名于他而言那叫污蔑,他只是好奇他那狡诈的徒弟与那狡诈的徒弟看上的女人也就是未来的徒媳会商量出个什么方法让烟云剑客收入门下。
哼哼,要是没个成功的方法,他就打断君临天的狗腿。
但是那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他能看见的只有两个即将一起进入鱼水之欢的人。几十岁的人,说来可笑,他还是纯正的处男一枚,这是多么可耻的象征啊。
想到他曾无意闯入这里见过正在沐浴的烟云剑客的光洁的后背,一股热潮直冲脑海,眼前的画面不觉被想象成烟云剑客和自己,这是多么美好又旖旎的场景。
两股鼻血呼之欲出,太忒么丢老脸了!
某老人当即捂着鼻子慌不择路,早就烂熟的小道竟然如此陌生,每跑一步还得确认下方位。
老练如他,在第三次确认时终于意识到这里被布下阵法,还是最简单的阵法,只是还未破解,后面追兵已至。
散去腾空的石子,天机老人眼前一道雨帘,锐利的眸光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温柔缱绻哀怨分明的眸子,雨帘落下,视线顿时清晰如洗,再一看,这眸光简直熟悉到了他的骨子里。发出的掌力半路折回反噬入心,幸好只出了三分力,微疼之外没有其他损耗。
“烟儿,怎么是你?”天机老人焦急的上前上下打量她,“我没伤着你吧,你怎么……”天机老人想起什么,瞳孔瞬间放大,惊叫道,“怎么是你,刚……刚才温泉里的人你是?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和天儿,怎么会和他……”天机老人暴跳如雷,“死小子,兔崽子,居然挖老子的墙角,老子不废了你老子跟你姓!”
骂完之后又泪眼朦胧的扑向“烟云剑客”,但在看到她目光里的冷漠时没有触及她的身体,痛心疾首道,“烟儿,那个小兔崽子欺师灭祖,不是个好东西啊,他从小就坏到了骨子里,还风流成性,我刚捡回他那会他就会对隔壁房的小姑娘暗送秋波弄得人家小小年纪非他不嫁啊,在我废寝忘食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煞费心血传授他毕生武学后他更是借此到处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始乱终弃,都不知道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私生子都比龙家堡的三千子弟多啊,他根本猪狗不如、恶贯满盈、无恶不作、罄竹难书,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多呼吸一口都脏了空气的人间毒瘤啊,烟儿,你不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啊!”
不远处的某徒弟,很无力的耷拉下眼皮,抚额望天,良久,才幽幽的叹出一口虚弱的气。
“烟云剑客”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再抽搐。
恍神的一瞬间,天机老人已经抱住了她的腿,顿时暗叫,不好。
同时,天机老人的抽泣戛然而止,凭借他千万次扑向烟云剑客的大腿偶尔成功的三次手感中,他很确定,这绝对不是烟儿的腿。
“你是谁?”天机老人顿时起跳大怒一声,一掌劈向“烟云剑客”。
沐小狸闪身的速度很快,却快不过天机老人,旁边,一道月牙色影子闪电飞驰,但还是慢了一步,天机老人的掌力已经近至沐小狸的胸前。
电光火石间,又一道白影如烟飘过,一掌将沐小狸挥向君临天。
天机老人的掌力与沐小狸擦肩而过,沐小狸只听闻一声巨响,然后是石头炸裂,土屑溅飞的场景。
硕大个坑猛然出现。
“烟……烟儿?”天机老人不敢确信的看着落在身边的那缕纤影。
可是,烟云剑客此刻淡漠如水的眸子却正对着被君临天揽在怀里的沐小狸。
沐小狸的额头隐隐渗汗,视线模糊成一圈一圈,强忍着那股欲吞噬她意识的脱力感,定定地迎上烟云剑客审视的眸光。
“你个臭丫头,居然是你,你敢耍我!”暴躁中的天机老人又起一掌,可惜未伸三寸便被烟云剑客一手甩远。
沐小狸浅浅扬唇,单膝着地,眸中是一种坚毅耀眼的神采:“谢师傅出手相助!”
这是沐小狸来到异世的第二次行跪拜之礼,第一次跪的是沐筱漓的生母牌位,而这一次,纵是现代的拜师学艺也免不了三跪九叩。烟云剑客,受得起她这一拜。
烟云剑客薄凉的眸光浮浮沉沉,渐空的视线里仿若再一次浮现那龌龊难堪的场景,沉寂数十年的怒火喷薄而出,冲破那层心魔,以为会是滔天烈焰,原来竟只是一股浇灭的浓烟。
目光扫过拥护姿态的君临天,沐小狸眼里的神色,嘴角终是勾出一抹几不可闻的弧线。
“天机老道,若再对我徒儿出手,就请离开长白山!”
沐小狸和君临天虽是意料之中,但得到她的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相视而笑。唯独天机老人乍一愣之后恍然大悟,怒火中烧的指着沐小狸,手指伸到一半想起烟云剑客的话即刻又拐了回来。
烟云剑客淡淡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天机老人拔腿就追。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行渐淡。
“烟儿,你真的收她为徒?”
“烟儿,她居然敢冒充你,这么大逆不道的人也要收吗?”
“烟儿,要不,我帮你再找一个吧!”
等两人的声音完全不见,沐小狸终于一口气泄尽,眼前一黑,往地上栽去。君临天早有预料的在她触地的一下捞起软绵绵的人,视线停在她如释重负兼得意的表情上,不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将人拦腰抱起。
意识薄弱的沐小狸皱了皱鼻,然后沉沉的睡去。
作为君临天的师傅,沐小狸不敢小看天机老人,但是就君临天和天机老人之间,她还是认为对付天机老人来得容易一点。
在看到他屁颠屁颠跟在烟云剑客的身后,沐小狸就知道那是他致命的突破口。
而君临天,除了在面对他母亲的遗体稍许有些失态之外,根本寻不到一丝漏洞。
寻找温泉的路上,看似随意的踢踢踹踹,实则石子都精准的落入她指定的位置,布成一个简单却繁琐的阵法。她刻意多绕了大半个圈,不过是麻痹天机老人和烟云剑客。
天机老人对烟云剑客的徒弟如此重视,不可能不过来关心她的后招。
温泉里那迤逦的画面正为扰乱他的思绪。
因为,那样的画面,对待一个年岁近百却仍是处男的老人,是绝对喷血的一幕。
倒是被君临天弄得蓬勃蒸腾的雾气在沐小狸意料之外,她没打算曝光,只是想制造若隐若现的效果。不过君临天这一行为也可以理解为保护自己未婚妻的私隐。在一切结束后,算一个恰当的借口。
这个时代的迷幻术对天机老人绝对没有丁点作用,所以沐小狸拼劲内力,使用的是现代所学的催眠术。
含有细微迷药成分的雨帘,然后是绝对强制的催眠。她知道就算成功也只有一瞬,但一瞬对她而言,足够了。
这一系列动作步步为营,凭的是智力拼的是毅力赌的是运气,好在,沐小狸赢了,赢得侥幸更赢得漂亮。
君临天输送了一盏茶的时间的内力,然后坐在床头,借着房间晕黄的灯光,他的视线定在那张此刻恬静安然的脸上,狭长的蓝眸里盛满莫名的星辉,随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淡淡的缱绻,淡淡的忆昔,淡淡的压抑,淡淡的挣扎。
床上筋疲力尽的人忽然蹙眉,似乎被梦魇若扰。君临天默默看着,良久,在淡眉快要纠结成川时食指轻抚其上。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揉慢捻间将那抹川山化为平原,那平静下来的娇人似乎贪念着这一点高于自己体温的温度,无意识的往这个方向凑了凑,试图寻找面积更广阔的热源。
君临天静默未动,眸光荡漾一抹异色,一点希冀,一点悸动。在沐小狸即将凑到他摊开的掌心的前一刻,眉宇微微纠结,然后翻身,连他指尖的温度也一并舍弃了。
果然如此!
君临天轻笑一声。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矛盾的人,即渴望温暖,追寻温暖,但心底深处更害怕温暖。因为他们在黑暗你呆久了,早就忘记了温暖的感觉,早就不再奢望别人给予的温暖。更知道,“温暖”如罂粟,一旦沾染就更难舍弃。他们只相信自己,他们就是在潜意识里也执拗的提醒自己,远离所有的“温暖”。
在他的世界观里,世界上的东西分为两种……他要的、他不要的。
他要的,不择手段的掠夺。
他不要的,无视或摧毁。
但她,是他此生的例外。
事实上,她应该归属于他要的,但直觉上他又如此确信她是他应该摧毁的。
摧毁他所要的东西?
这是个矛盾的论题,但放在她身上,又好像如此妥当。
君临天淡静如水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懊恼,凭什么他要如此纠结而她就可以优哉游哉睡得比猪还死。
“咻……”一声,覆盖在沐小狸身上的被子被挥落在地,看着床上的人蜷缩成团,君临天解气的离开房间,并熄灭烛光。
幽幽看一眼漆黑的房间,君临天抚了抚额,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幼稚的事情。
半夜,被冻醒的某人搓着身子满房间找被子,在地上摸到冰凉的被子时,恨恨的骂了一句:“卑鄙无耻小肚鸡肠的男人!”
昨晚催眠耗神过多,沐小狸这一觉睡得无知无觉。
雕花镂纹的月亮窗边,一桌一椅一热气蒸藤的茶水。
君临天闲适的倚靠椅背,目光幽深且滞的注视窗外的白雪茫茫,良久才转移到床上睡得忘记最基本的警觉性的人。
侧身卷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仅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被挤压的右边脸蛋通红,嘴唇微嘟且翘,一点点热气从红唇里呼出,吸入,温度仿佛更胜茶水的灼热。
掐算时间,君临天饮下一口热茶,左手一挥,窗户掀起,刺骨的寒风一阵阵呼啸而入,扑打在沐小狸的脸上。
沐小狸黑着脸醒来,刚准备发飙,却见窗户前的男子绽放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那种美浑然不似仙的闲适悠淡,带着深深的魅惑和引诱,配着那双含柔凝睇的眸色,浑然一勾魂摄魄的妖孽,令人砰然心动之余心甘情愿的万劫不复。
沐小狸猛不丁地晃了下脑袋,再看去,君临天已经近在眼前,手执一杯热茶。
“先暖暖再起床。”君临天擒笑将倒进还未来得及警惕的沐小狸的嘴里。
这是桃花酿成的汁,口感醇香,入喉通体舒畅暖和。对沐小狸这种极度畏寒的来说,可谓量身打造。
“还要。”沐小狸裹着被子认真道。
“一天一杯就好,多了怕你得热得裸奔。”君临天亲密的揉揉她的头发,“虽然我不介意。”
沐小狸凉凉的睨着他,一大清早的,就勾引人!
“起来穿衣服,小心着凉。”
说着君临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件貂毛黛色梅花装长袄,再顺手去拉被子,将人扒出来。
沐小狸不是傻子,有这等待遇通常不会反抗,但眼前伺候她的人是君临天,这待遇就肯定不纯粹了,谁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先说清楚!”沐小狸拽着衣襟缩到床角,一副宁死不从的小样。
“过来。”
“不要。”
君临天一把将其捞回来,不由分说的往她身上套,凑到她耳边幽幽道:“我师傅说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好扮演他的未来徒媳,让烟云剑客了解了解被人宠被人哄的感觉,不然他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消失得无迹可寻。”
扮演?就是知道他们是假装的?
沐小狸斜眼睨视某人,不太清醒的脑袋在这一刻灵台一亮,凉凉道:“这才是你的终极目标?”
君临天以赞许的眼神给予肯定,想了想又道:“应该说我们各得其所!”
“哦?我可没想觉得有你这个‘未婚夫’,烟云剑客哪里对我客气优待了!”沐小狸不予反抗的任他左袖右袖不分的瞎折腾。
“那是你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你以为她为何这么多年再未收过徒弟真是因为没有筋骨奇佳的练武之才?”君临天拧了拧眉,颇有点懊恼的打量这件衣服,怎么这么麻烦!
“若是烟云剑客真相信我们这对伪冒鸳鸯,应该就会认为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都会全部向我坦白。”沐小狸闲闲的挑眉。
君临天终于找出衣服褶皱的关键,修长如葱的手指一挑,一个绳结解开,回应道:“这是一个很长,且不太圆满的故事!”
八十年前,烟云剑客以男装名震江湖任龙家堡堡主一职,剑术江湖无人能及,但她不满足于此,便出堡寻找正逢十年之机而下山的璇玑峰门主璇玑老人,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遇见一位青年侠士,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这位侠士说自己刚出师门,不了解江湖,便随同烟云剑客一起。随着相处的时间的不断延长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直到某一天,那位侠士突然不告而别,烟云剑客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满天下找他,最后凭借龙家堡的探子,在一家青楼找到了烂醉如泥的他,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脸上布满唇印的样子,恍然间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和此刻的心乱如麻,皆因自己喜欢上了他。
虽然烟云剑客的武艺造化难有人及,但毕竟是从小对感情存在向往却又从未涉及过的女子,说不清是对他的失望还是对自己乱心的惶恐,落荒而逃。
而这一逃,竟然很戏剧性的就遇见了几个月来寻而不得的璇玑老人,也许是缘分,璇玑老人赠送给她一本剑谱。
于是,烟云剑客回到龙家堡闭关练剑,这一练就是三年。三年后神剑练成,可没想到出关的所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当初令她心动的那位侠士。
烟云剑客自然不想再见他,又正好拿他试剑。三年素未蒙面的两人大打三百回合,从龙家堡一路打上白山山顶,直到第三日的清晨日出,才筋疲力尽。
清风、日出、红霞,很适合谈情的日子。
然后,侠士解释,当年的不告而别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爱上了“他”,但是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爱上一个男人,于是仓惶离开,不断的寻花问柳,以告诫自己,他爱的是女子,他需要的是女子的温暖。可是每每看着那些女人白花花的身体,脑袋浮现的都是“他”的模样,怎么都进行不到最后一步,不管灌多少酒,都无法勉强自己。那次,当“他”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却含泪逃离时,心底涌上的是无限恐惧,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随及,他闭门三日,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却没想到再见“他”,需要三年的等候。
青山烟云为证,他跪地表白,无论“他”是男子还是女子,此生情谊不变。
至此,两人情定。
烟云剑客初遇情事,又有父母坚贞不二的感情在前,便想着再等三年,等到她培养出下一任龙家堡堡主就退出江湖,和他一起隐居山林,再也不过问世事,到时候再表露女子身份,免得不小心暴露于人前,掀起一场风波。
当时,烟云剑客一方面急着脱身,一方面又想改变龙家堡堡主传男不传女的习俗,在众多龙家堡后代中选择了一位资质卓越的女子,收山加以训练。
那位侠士满心等着这位女弟子早些出山,他好与烟云剑客功成身退双宿双飞,于是,经常趁烟云剑客不在,偷偷帮她补习。
而事情的发展,就在三年之期将满之际转入岔路。
隆冬,北风凛烈,长白山白雪茫茫,层层寒气如雾了了。
一场仅为寒冬预告的落雪匆匆而过。
桃花林被白雪浅浅覆盖,随着红日的扬头渐渐化为露珠,地面清浅的脚印早已随风划去。
沐小狸站拢了拢长袄,目光深远的注视那颗桃花树下静立远目的烟云剑客。
这个为情所伤,终其一生辗转无以逃脱的女子,如今,目光淡薄如水波不惊的井,寂寥而沧桑,是解脱,是勘破,抑或是心死如尸。
天机老人的这场情之救赎,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师傅。”
烟云剑客默了一会才转身,目光扫过沐小狸身前有点错乱的绳结,柳叶眉不自然的动了动。
沐小狸貌似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抚平。
烟云剑客漠然的视线定在她身上,半晌,薄凉不惊地道:“入我之门,需以生命为誓,遵守三条门规。”
不待沐小狸回应,淡淡的转身,目视没有终点的远方,平静道:“一,监督辅助龙家堡,堡中二心之人,可诛可逐出龙家堡,堡主亦可废。”
这门规牛叉,换句话说,可以支配龙家堡咯!
“二,终生与乌蛊堡势不两立,遇一杀一,遇二杀一双,直到彻底铲除乌蛊堡余党。”
百年前龙家堡和乌蛊堡就是江湖两大龙头,看来,乌蛊堡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有龙家堡很大一部分功劳。
有连城霄和夏娃在前,就是没有烟云剑客的命令,她也没打算善了。
得罪她沐小狸的人,还没有能不了了之的!
“三,终生托付之人,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你死,或他亡!”
说到最后一点时,平静的语气隐隐夹杂一抹戾气。
沐小狸微有所思的扫过烟云剑客的略显波动的眼神,问世间情为何物,不只教人生死相许,亦可化为诛心的箭,生生世世穿在胸口,教人永世决绝。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多轻巧的一句箴言!
“苍天为证,若我有违师命,生生世世为人所弃,不得善终。”
烟云剑客听着沐小狸郑重其事的誓言,忽而一笑,不置可否地问道:“你信天?”
沐小狸挑了挑眉,敛去那份故作的严谨,调笑道:“第一次拜师,经验不足,只得借鉴前人所言。”
“你这前人是指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