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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近了。有内侍搬来椅子,方淼渺缓缓坐下。一边巧笑唤道:"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此刻的方淼渺已经换上掖庭局特有的蓝灰色宫装。她低着头,让乌黑的发丝顺着瘦削的肩膀垂下,在脸上罩了一层阴影。
"姐姐,你不喜欢看到妹妹吗?”方淼渺有一些委屈:“妹妹大老远的来看您,你也不抬头看看我。”
一旁的宫女翠微跟着怒喝道:“见到婕妤娘娘也不下跪。”
“她是我姐姐,怎么会对我下跪呢。一直都是我跪她。”方淼渺此刻太得意了,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来:“姐姐,虽然你是我亲姐姐,但是你我尊卑有别,你还是将规矩做完整点,省得又被人抓到把柄,说您目中无人。害了自己。”
方淼晴低头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仰起脸,一脸温婉地看着方淼渺,不语亦不动。
看到她的脸,方淼渺深吸了一口气。
庆嬷嬷也是愣到。
方淼晴垂眸,也不顾自己那可怕的右脸颊出现在众人眼边,微笑道:“怕是我不能对婕妤娘娘跪拜了。”
方淼渺张嘴:“你……你怎么成为这样子!”话已结束,心里涌上无限的欣喜,似乎就要对天长笑——方淼晴被毁了容貌!那一副像叶晴晴的容貌被毁了,她还有什么可以和她争的!
她的笑容都快忍不住:“是谁毁了姐姐的脸?”话音一落,她想到有胆量做这件事的就是太后娘娘了。她恨不得此刻就去永宁宫,对着肖碧晕大拜。
方淼晴面色平静:“不知道。婕妤娘娘,知道吗?“她说得温和平静,问得自然冷静。
方淼渺冷冷一哼:“我如何知道。姐姐在后宫得罪了哪些人?”
翠微也跟着附和道:“我家娘娘好心过来看你,你不行礼也就算了,还问这种话,方小姐,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家娘娘行礼,因为我家娘娘是你的妹妹,你就忘了主次吗?"
方淼晴斜斜地朝门框一倚。她虽然右脸颊被毁掉,但是气度高贵,举止中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优雅之气,这个随意的动作被她一做,却偏有一种娉婷美好之姿。
"娘娘,你是奴婢的妹妹,你想要姐姐跪下来给你行礼吗?"她幽幽叹了口气:"哎,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模样。连是怎么毁的被谁毁的都不知道。你说,这里的人多不多杂不杂?娘娘,你来到这儿,虽然是为了探望我,但是小心脏了名声。毕竟,皇上最是疼柔弱善良的娘娘。"
方淼渺一呆,与庆嬷嬷相互看了一眼。她在楚昭然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恭亲有爱的,而方淼晴不过是在警告她掖庭局里有许多人的耳目,她这一作派落到有心人眼里,被传出去,恐是会害了自己失了圣心。
方淼渺有一些不甘心,但是,心情却太好了,她站起身来:"姐姐,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妹妹先走了。“
"哦,有一件事没有对你说。“她停住脚步,微笑的看着方淼晴:"姐姐进宫后,祖父祖母大怒,将姐姐的婢女素锦和素红还有嬷嬷全部赶出去了。哎,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沦落到哪里。也不知道你们今生是否有可以见面的机会。"
"还有,爹爹说我娘亲为家中劳累太多了,任劳任怨,而你母亲却没有为家中做过何事,于是,将你母亲的坟墓从祖宅宗庙里移了出来。”她缓缓一笑:“方家里面没有你母亲的牌位,你母亲的尸骨现在不知散落在哪个角落。哎,或许,被野狗叼走了。”
方淼晴倚着门框,面上没有任何惊异。
方淼渺看着她的脸,继续说道:"姐姐,莫要在得罪他人。要不然连命都没有。妹妹可不想少了姐姐。”她要她活着,看她以后如何的风光。
方淼晴她含着笑,优雅而随意地说道:“好。”目送着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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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有点大。此时正是晌午时候,方淼晴放下手中的衣服。擦擦额间的汗。
采依端着饭盒朝她走来:"晴晴,你的饭。"
方淼晴道了声谢谢,便接过吃的。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些菜渣和白米。
采依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去晚了,就只剩下这些。”
方淼晴对她道:“不碍事的。”低着头,就着白米饭吃起来。
采依坐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睛打量着方淼晴,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方淼晴瞄了她一眼:“采音呢?”
采依笑道:“今日下午司宝司要在我们这里选几个活计好点的宫女到司宝司去,她去忙了。”
"你怎么不去?
"方淼晴问道。
采依笑了笑,反倒问她:“晴晴,刚才你妹妹是不是过来找你?”婕妤娘娘亲自来这里看望受伤的姐姐,这件事已经在整个掖庭局传遍了:"她不是要带你离开这里?"
“不是。”方淼晴摇摇头。
“为什么?”采依不解,“你是她亲姐姐,你妹妹如今是宠妃,你有难,她不应该帮你吗。”她顿了顿,才小声问道:“有没有说要帮你请个御医看看你脸上的伤。”
方淼晴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淡淡一笑,“我是皇上下令送到掖庭局的。至皇上颜面何存。”况且,她也不会。
“这批秀女进宫,皇上第一个宣的就是你妹妹。”采依争辩,“我听那些嬷嬷说,皇上赏了婕妤娘娘好多东西,婕妤娘娘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方淼晴侧头看着她,突然问道:“采依,你和你采音是不是想离开这儿?”她认真的对采依道:“你是指望我离开的时候带上你和采音是吗?”
采依被看出的心思,脸一红,盯着地上的石头不说话。
方淼晴叹了一口气:“我如今这个模样,自己能不能离开都是问题。”
"对不起。"采依小声道:"采音想在司宝司来挑人,进入司宝司。"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是不是?"方淼晴问道。
采依诧异道:“是。你怎么知道的……采音将全身的身家都给了秦公公,才换来这次面试的机会。可是司宝司那是什么地方,都少人挤破头也要进去,我和采音无钱无势的,谁能瞧得上我们。也就是采音才想着靠着高巧的绣计进去。那是司宝司,掌管和铸造珠宝的,绣计好有什么用。”
是个明白人。
方淼晴笑道:“于司宝掌管司宝司,听说她的姨母,是尚服局的于尚服,你可知于尚服如何坐到这个位置的?”
采依道:“于尚服是宫中老人,曾经主管采薇宫,听说她的针线活是一等一等的好,上一届尚服走了之后,她被推荐成了尚服局的尚服。”
尚服局尚服,正四品,下辖四司,是千人之上。于尚服在采薇宫当了二十几年的掌宫嬷嬷,突然成了尚服局的尚服。
方淼晴想起了五年前在御花园对自己破口大骂的老嬷嬷——宫中不缺乏女红内行,技艺精湛的人更是。她一个年老的嬷嬷一朝越鱼门,成为宫掖中有权有势的女官之一。
方淼晴扶着门槛站起身,走进屋里。到了自己的床边,从枕头里拿出一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还有一枚雕工精致的纯金臂饰递给采依:"这两个原是我带上身上的,是大周朝大师陈福楼留下来的首饰。"
采依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陈福楼是大周最为有名的首饰铸造大师,专门为皇家服务。后来,大周国灭,他铸造的首饰所剩寥寥无几,一些铸造工巧也随着遗失。
"于司宝来招人,你们将这些东西给她,告诉她这些是你家祖传的首饰,你还要说你曾经在家中见过陈福楼的首饰画本。"
采依咽了口唾沫:"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我刚才还想利用你。"
方淼晴眸色动了动:“就当作这些日子你照顾我的报酬。”
这报酬未免也太大了吧。采依偷眼打量她,却不敢接。
方淼晴又道:“你瞧我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这些首饰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帮了你们,只希望你们能记得我的恩情,常过来照拂我,让我在这掖庭宫里有点依托。”
掖庭宫的每日就是干不完的活计,听不完的责骂,采依永远忘不了在料峭的寒冷中浆洗,双手浸到冷水中,是难以想象的刺骨之寒;院子里臭气熏天的粪桶,不停的清洗也洗不完;还有每日给管事公公宫女打水、洗脚,再将洗脚水倒掉……
她早就受过了这种日子,也知道这到底有多难熬。采依没有再犹豫,接过这两件东西:“谢谢,若是我们离开这儿,我发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帮的绝对不会推辞。”
方淼晴那张苍白又带着点恐怖的面容上,眼瞳漆黑,眼底一丝隐芒明灭不定。
誓言这种东西听过了也就过了。她不相信誓言。她更相信,人心。
在这座后宫里面,人人都有所求。
然而,她却轻声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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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淼晴坐在门口,继续绣着手上的活计。
掖庭局外,马车轱辘碾压着宽大的石板路面,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下午显得很是刺耳。
于司宝来了。
秦公公亲自端了好茶递给于宜宣司宝。她接过放在桌上,却没有喝。微微皱眉,看着这群低头恭敬的少女。
掖庭局都是一些犯错事的宫女或者罪官之女待的地方。她原是打算从外面再选一群家世清白的女子进宫培养,亦或者到别处宫殿选看看。
可是,皇上崇尚勤俭节约,而其他宫殿的宫人也多不足
,所以,没办法,这种好事才落到掖庭局的头上。
她示意典宝开口。
典宝晓苏开口道:"“司宝司隶属尚服局。这次选人入司宝司,精挑细选中擢拔,要求技艺高超,对珠宝首饰有鉴赏能力之人。”
几个宫女将一件华美的衣服挂起来。在一张桌上摆着十多件首饰,上到簪子头饰,下到手饰脚饰,分别标着号码。
"现在你们一个个经过这儿,将你们认为可以与这件衣服相匹配的首饰选出来,写在纸上交上来。"
这些珠宝色彩瑰丽,与衣服的颜色都相匹配,图案也径相同。
于宜宣漫不经心的一张张翻过去,待看到采依的答案,一愣。
偏房内,于宜宣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问道:"这些可是你画的首饰。"
采依答道:"不是。只是奴婢见到那衣服,想到奴婢祖传的首饰可能更与它相配,所以大胆将祖传的首饰画在上面。"
于宜宣翘起嫣红的指甲:"祖传的首饰?你祖传的首饰可是陈福楼大师的大作。"她嘲讽道:”就凭你?是不是在哪一本书里偷学的。"
见她不信,采依忙说道:"真的是奴婢家祖传的,奴婢一直都带在身上。"于是,将那簪子和手饰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挑出来,递给于宜宣。
于宜宣瞧了半天,满眼惊喜:"你家里怎么会有如此宝贝的东西?"
采依道:“奴婢的父亲曾是吏部郎中,三年前因为科举舞弊案,被判流放,奴婢才进宫的。”
原来是这样,也曾是官家女子。这一切都解释通。
于宜宣现如今掌管着司宝司,然而司宝司自从她上位之后就鲜有绝世的珠宝问世。司衣局和司饰司的人嘲笑她凭着姨母的关系上位。不仅如此,去年太后大寿,她给太后铸造了一根凤簪,却还没有万和公主从南方送来做寿礼的珠宝大气。太后大怒,当场就打了几名典宝,还责骂了自己。
其中有一名典宝回去后担心受怕,不到几月就去世。后来更有人到偷偷寻了关系调离司宝司到别宫去。是以,司宝司一直缺人。
采依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在家中还曾见过陈福楼大师留下来的鉴宝录。只是后来被烧了。但那些样式奴婢记得不少。”
于宜宣大喜。
方淼晴坐在门口,继续绣着手上的活计。
院里不知何时架起了衣架,挂满了浣洗后的衣裳,空气中到处都是皂荚味。
人站在里头,从外面瞧不出端倪。方淼晴揉揉眼睛向地上看去,看到一双黑色绣着竹纹的靴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