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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钦辞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冰冷的石头,他很快忽略掉心底的疑惑,脸色转为阴沉沉的难看。犹如暴风雨前的海岸,没有雷鸣电闪,却让人压抑得发慌,处处氤氲着危险与不祥的征兆,“我不会欠你这张结婚证,但不是今天。”
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羞辱冲击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纪若拙想把真相说出来,真的很想。可纪明城的虎视眈眈又让她惊恐彷徨,除了他口中的“无理取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纪若拙心一横,干脆抱住了他的胳膊,“二爷,我不让你走。”
他的耐心要耗光了。黑色的眸里升起黑色的雾气,一点点覆盖住原本温和的眼底,“放手。”
工作人员见状连忙跑上来打圆场:“二爷,就照个相、签个字而已,很快的。”
纪若拙也殷切地望着他。只要进了照相馆,她就可以把来龙去脉全部解释清楚,让他来做个决断。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永远都在发生——
顾钦辞挥手甩开了她。
在他们领证的那一天,在民政局的大厅里,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挥手甩开了她。
他下手的力气很大,手腕处暗光流转,价值不菲的袖扣被她不防地拽了下来,映着阳光在空中划破一道苍苍的弧线,摔出很远。落地时发出“叮当”的细响,却如洪钟般敲在纪若拙的心上。
他连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给她。
纪明城已对她生出怀疑顾虑,如果顾钦辞不配合她演好一场戏,纪若拙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不想害他,越来越不想。
顾钦辞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也带走了世界上的最后一束光芒。民政局的玻璃门摇摇几次,最终被风吹得紧闭。
他离开了。
真好,他离开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会离开了。
纪若拙心里蹿过电流似的击疼,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宛如北欧博物馆里展出的木雕,死气沉沉的、面无表情的把狼藉的情绪拾回心房。
父女二人坐在回家的车里,纪若拙怔怔出神时,耳畔忽然落了纪明城威严犀利的话音:“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久久沉默。
“若拙,你是爱上顾钦辞了吗?”纪明城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戾。
纪若拙抚平了大衣上的褶子,长发如栗色的云朵般绵软干净,衬得她漂亮的脸蛋更加妩媚动人。窗外有碎光点落在她的眼睑,风情万种,像极了她的妈妈。
纪明城表情一僵,呼吸停滞了几秒,却听见她云淡风轻的笑:“爸,连你也信了?”
纪明城又眯着眼睛打量她半晌,见她神态平静,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仿佛对刚才的一切都不甚在意。他稍微压了压的脾气:“你不要忘了纪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也不要忘了我送你到他身边的目的!”
纪若拙垂眸,“我一直记得。”
“还有,刚才的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车轮压在水泥路面上,嘶嘶轻响,在寂静的车厢里听得格外清晰。空气里似有一根无形的弦被人拉紧,时刻有绷断的危险。
她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纪明城。
民政局里被无情甩开的场景历历在目,纪若拙褐色的眼底卷起寒风碎雪,一点点化为凉薄的雾气,铺满眼眸。笑意渐渐消散、渐渐冰冷。
现在顾钦辞应该已经和他的心上人见面了吧?
顾二爷是出了名的处事果断,雷厉风行,那是因为他比别人更懂得衡量轻重。在明白孰轻孰重的情况下,谁还会犹豫呢?正如同她和孟晚童之间,她根本就算不上选手,根本不值得他犹豫忖度。
这些她早就知道,为什么胸腔的左边还会空洞得厉害?空洞到她几次想抬手狠狠敲碎那里,让里面越积越多的冷空气得以释放。
眼睑轻阖,嫣红的嘴唇微微一弯,笑容明媚耀眼,似嘲似讽。
纪若拙不紧不慢地从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递给了父亲,淡淡道:“是张煜。”
D市自从十五年前经济开发后,老城区就逐渐变得荒凉起来。有一部分居民对老城感情深厚,给多少优惠也不肯搬迁,规划局内部一直为此争论不休,再加上这块地始终竞不到一个好价钱,政府便搁置了它,优先发展起了东部沿海一带的新城区,老城拖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黑色的奔驰车如同离弦的箭,在宽阔笔直的马路上飞驰。Eric不停地超车并道,一路上不知道被摄像头拍了多少次违章。即使这样,顾钦辞仍旧面色沉冷,眼角眉梢蔓着一丝急躁和不耐,好像嫌他开得还不够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