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二十八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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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值得在伊诺克诸多的战利品中间,单独介绍一下霍尔默为伊诺克所呈上的《伟人颂》。显然,对已经断断续续写作了十多年的《伟人颂》而言,它最初的赞誉对象绝不是伊诺克,甚至也不太可能是瓦伦丁尼安。它也完全不同于阿谀奉承者的潦草之作,而足以被称作是文学史上的重要著作之一。我想,如果不是伊诺克当时听信了谗言,想要处置霍尔默的话,霍尔默可能也不会为了保命而把自己最得以的诗作献给这样一个根本称不上伟大的暴君。

即使是对文艺作品表现出相当低俗嗜好的伊诺克而言,他也意识到《伟人颂》是在他收集的众多作品中唯一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虽然他命令霍尔默在诗行中添加上自己的姓名,但霍尔默勉强推辞说,如果再次修改诗歌的韵律,可能又会花上数年的时间。于是伊诺克也不再强求,他或许知道《伟人颂》不是为他而做,但对伊诺克而言,只要诗歌是献给他的,他就已然心满意足。而且即使如此,伊诺克仍然不断对外宣称,霍尔默把他本人的个性描写的非常透彻与逼真,他甚至专门聘请了一支朗诵队,每天专门定时在公民广场上做公开的朗诵,以“让世人都知晓我的功勋”——他的厚颜无耻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拥有仍然野蛮民族血统的霍尔默显然在自己的诗作中表现出与其他诗人更多的不同价值观,而这又与伊诺克的本性不谋而合。霍尔默热情赞扬了一个虚构的,通过征服与屠杀而确立丰功伟绩的“伟人”。但在另一些人看来,这种伟人只不过是人类病态个性和认知的一种反映。如果人类认真回想,会发现我们把太多难称伟大的家伙当做了伟人。对于这种伟人的同时代者而言,他们不难把权力与此人的伟大之处区分开来,然而他们却出于某种需要不得不对他加以奉承。至于以后年代的人类,他们通过留下的作品认识从前的时代时,又为这些溢美之词所迷惑,以至于草率地把这个时代定义为幸福的年代,把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定义为伟大。

伊诺克的专制统治无疑招致了巨大的愤怒,但是相比而言,瓦伦丁尼安所作出的迫害活动更加残酷与频繁,然而他却没有为此引发巨大的民怨。究其原因,除了民众精神的普遍转变以外,更重要的是伊诺克从来不去注意人民的看法。他几乎从不发表演讲,也从不以友善的态度接触民众。他手底下的士兵们与他一样顽固,无论执行什么样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懂得造势宣传,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权力来自于将军,而不是百姓。即使上面下达的命令十分正确,人民却全然意识不到其中的意义所在,以至于民怨沸腾。结果,统治阶层的人责骂民众无知,民众却辱骂统治者的独裁与腐败。

正如之前所说,伊诺克既不仿照弗拉欧尔特斯那样,友善热情地对待平民;也没有以瓦伦丁尼安的恐怖统治压迫人民——即使他可能希望这样做。结果他走上了一条为众人唾骂的道路。在这方面,安奎利塔斯的人民的永远表现出蠢笨与忘恩负义之处,他们从不责骂对自己真正有害的暴徒,却对那些软弱的暴徒们恶语相向,同时,真正对他们的友善的领导者——如果他不能严肃诽谤的相关法律——也总是遭到肆意的攻击,比如说佩利阿斯、莫特鲁斯。结果,人民“一步步把他们热切企望的暴君迎接到了王座之上”。

在1002年的夏天,阿奎丹总督雅科波病逝,他留下了一个混乱的政权,他那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分别被不同派别的将军推举上总督之位,当上了傀儡。为了自保与夺权,这三个派系的将领分别投靠了与他们毗邻的三个国家,即安奎利塔斯、欧内斯图姆、帕特里奥克斯。寻求安奎利塔斯人庇护的多梅尼科同时向十人政府与伊诺克请求支援,结果伊诺克在十人政府派遣的使者劝说下,轻易放弃了帮助多梅尼科的机会。于是佩利阿斯与伯诺瓦两人带领三个军团的士兵入侵了奥卡西,他们会见了多梅尼科,并且同他正式签署了一份已经草拟好的协议,按照这份协议的规定,雅科波从瓦伦丁尼安手中攫取的土地将重新归属安奎利塔斯;如果可能的话,多梅尼科应摆脱帕特里奥克斯人和欧内斯图姆人的管制,并单独于安奎利塔斯的政权下享受自治。

虽然佩利阿斯名义上与伯诺瓦同时领兵,但是他放心地把全部军事事务交予伯诺瓦。这是由于他信任伯诺瓦的才能,同时他也不希望自己因为抢夺战功徒遭指责——人民对佩利阿斯仍然是不宽容的,几乎所有十人政府治下做出的错事,总是被自然而然推到他的头上。最终伯诺瓦不负众望,他在奥卡西与阿奎丹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他还打退了妄图支持自己一派总督的欧内斯图姆军队,并且在战后以令人钦佩的态度释放了全部战俘。

当伯诺瓦持续胜利的消息传遍安奎利塔斯以后,安奎利塔斯城内的市民们也纷纷奔走相告,额手称庆。他们派出了几个自己的代表,以极为谦恭的态度向伊诺克请求一场庆典活动。可是却被伊诺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伊诺克似乎突然意识到伯诺瓦的军事活动所带来的重要影响,于是他思前想后,试图把胜利的天平重新压向自己这边。为此,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偷袭,并且与当时正在阿奎丹边境驻扎的帕特里奥克斯士兵们勾结在一起。然而伊诺克犹疑不决,拿不定主义该不该下手。

由于伊诺克派出的奇袭部队长官比提努斯迟迟等不到上级的消息,他最终决定独自执行偷袭的计划。当时,伯诺瓦在击败欧内斯图姆的士兵,使多梅尼科重掌政权后,正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阿奎丹。他们离去的山路崎岖不平,所有部队割裂分散,而且士兵们也完全没有备战的意思,他们非常随意和散漫地行进。结果,当伯诺瓦出现在隐藏于阴影下的比提努斯及其士兵面前时,只要比提努斯做出决定,他们几乎不会失败。但是比提努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没有出击,他和他的士兵眼睁睁看着伯诺瓦远去,好像自己是一个被追击的战败者一样——或许正如之前所说,大多数的战争并不是一个能够充分展现人类才智的地方。比提努斯一无所归,在那以后,他放弃了主动暗杀伯诺瓦的计划,最终他被迟迟没有下定注意的伊诺克召回。

比提努斯被召回以后,伊诺克得知了他未经自己命令,私自试图进行暗杀的事情,于是他气的大喊大叫,并以严重的罪行指控比提努斯。然而因为伊诺克经常居住在他亲自修建的庞大别墅群(一个连接了好几座著名的别墅与花园,却粗制滥造的建筑)中,不理政务,与比提努斯交好的一群人便寻找机会,偷偷放走了他。直到迁居到异国他乡的比提努斯给伊诺克写了一封信以后,伊诺克才得知比提努斯被无罪开释。比提努斯封信里面使用了大量辱骂和不敬的词汇,他指责伊诺克不但不给他奖赏,反而迫害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官;除此之外,比提努斯预言说,伊诺克的统治很快即将瓦解,伊诺克拥有的一切都将归于尘土。为此,伊诺克更加愤怒,他无法找到比提努斯,便试图处置那些与放走比提努斯有所关联的人士。然而,在这群人当中有许多高级将官,他们和他们的士兵对伊诺克的处罚公开表示出反对的态度,于是感到害怕的伊诺克放弃了惩罚,再次沉醉在各式各样的欢愉之中,不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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