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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许南风因君疏月之事恨惨了萧常秋父子,但说到底他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北沧,没有半分私心,冲着这一点许南风也不能完全罔顾他的死活。
许南风一行人赶到萧府的时候,澜城里大大小小医馆的大夫都已经被请了过来,正聚在房外商议对策。管家一见是聂王亲临,慌忙领着下人出门相迎。许南风带了宫中御医前来,但是他给萧常秋诊过脉,知道他已是大限将至,就算是医圣在此也未必能妙手回春。
“咳……咳咳……”
萧常秋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死劫难逃,索性将所有大夫都赶了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中。许南风在门外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老管家本想进去通传却被他拦了下来。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皇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许南风说罢便推门而入,他甫一进入便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药味和血腥气,屋中门窗紧闭,昏暗的房间里只在屏风后面透着一丝火光,萧常秋佝偻府的身形倒影在屏风上,显得格外的萧索。
许南风悄无声息地走到屏风后,萧常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依旧埋首在案堆之中,他一手握着笔,一手攥着手帕捂在嘴边。就算灯火昏暗许南风也看得到那手帕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如他自己所言,一生心血都交付给了北沧,最终自己剩下的就只有这把枯骨,这副病躯。
许南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屏风,萧常秋蓦地一惊,抬起头来。
“陛,陛下!”
萧常秋没想到许南风会出现在这里,大惊之下碰翻了桌上的药碗,汤药洒在书卷上,他要顾着收拾,又要忙着下跪行礼,一时之间更加狼狈。许南风走上前将他扶住,声音难得温和地说道:“你有病在身,不必拘礼了。”
“微臣谢陛下宽宥。”
他虽这么说,但仍不肯起身,许南风看到他跪在脚边,想起自己上一次来时故意逼着他下跪行礼的事,短短几日间,一切就都变了。
“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许南风其实已经猜到了萧常秋长跪不起的原因,如今的他虽命在旦夕,但也可以说是功德圆满,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儿子吧。
“罪臣惶恐,不敢祈求陛下原谅,但恳请陛下看在微臣多年来为北沧付出的心血,念在长公主当年护国有功的份上,饶靖言一命,将他流放异乡也好,赶出北沧也罢,只求……咳……只求陛下……”
萧常秋一口气提到这里已是极限,后面的话都模糊在了撕心裂肺的咳声里。他伏在地上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像是会碎散开来一样,许南风轻轻撇开了脸,他的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冷峻得近乎冷漠。
“萧相这一生无愧于北沧,无愧于聂家,日后丹青一笔,萧相之名必会光耀千古,为后世之表。”
许南风说罢幽幽叹了口气:“你没有对不起聂铮,他没有资格让你下跪,你对不起只是许南风而已。”
于国,你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但于私,这个坎许南风跨不过去。
“陛下……”
“我没有杀萧靖言,但是我发过誓,阿疏受过的苦必要从他身上讨还回来。”许南风看到萧常秋的身影在黑暗中不住地颤抖,他当然知道萧靖言对君疏月做过什么,他们确实没有资格祈求许南风的原谅。
“我会安排他来见你。”
许南风说话间瞥了一眼桌上那墨迹未干的奏折,萧常秋即便到了此时都还在为他写着治世平乱的良策,那每个字句里都是萧常秋的心血,都是他在流逝的生命。
“萧相,这一生你后悔过吗?”
“微臣……不悔……”
萧常秋合上视线浑浊的双眼,一滴藏了十年的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从他十七岁那年在上林苑遇到长公主,她玉冠金甲,红袍飞扬地纵马驰骋在天地间,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烙进了萧常秋的心里,他的一生从此注定要奉献给这个女人还有她深爱的国家。
这辈子遇到了你,我不后悔!
“萧相好生安歇吧,本皇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