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斗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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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青色唐装,有银黑纹路的刺绣,手指上缠了白胶带绑了指套,怀里抱着之前祁云抱过来的那柄琵琶,马尾也用木簪高高束了起来。

来的人里面有二十来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有的人带了孙子有的人带了得意门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层圈子的交际会。

看见玉封这身行头出来,自然是纷纷很给面子的笑着鼓掌。

玉封学的是古典乐器,这会儿清苑的美院音乐系还不怎么出名,倒是专门的中音已经颇有名头,玉封学音乐却选了清苑,恐怕是为了里面那位知名琵琶大师。

为了一个名师就选择了一所学校,就为了能够听到对方为数不多的几堂课,这样的人,祁云是十分佩服的。

倒是没想到初次一间跟花孔雀似的玉封是这样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口舌可绽莲花的玉老带着祁云跟人攀谈,不过片刻众人就认识了祁云,说祁云他们很多人不知道,可谈起“云深先生”在场知道的人却不少,倒是没想到老何收个徒弟居然还是颇受文坛前辈好评的云深,一时间这些人对待祁云倒是真个热情了不少。

祁云这人说话做事进退有度,待人接物温和如春风,让人不自觉就在谈话间露出会心一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出股轻松惬意,看得玉老心里暗暗感慨。

老何这家伙果然是闷了一辈子终于憋出个大运来,至少有了这个祁云在,以后老何心愿怕是能够圆满咯。

玉封为大家弹奏了一曲之后就坐在老何身边倾身说着话,应该是趁机讨教,玉老带着祁云透了“云深”的底,倒是惹来好一位自称范洋祖父的范老亲近,范老还提议要跟祁云联手玩一场二人联手作画。

爱画的人跟玩音乐的一样,也有种玩法叫做双人联手,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你作画我题诗,而是一人勾画山川一个勾画河流。

简单一点的是根据一个范围或者一首诗来作画,最难的则是完全没有要求,全靠个人领悟,你觉得对方画山时想要有水还是湖泊亦或者礁石松柏。

不管怎么画,整幅画完成之后,不能显得过于累赘,也不能气势风格泾渭分明,一定要看起来宛如出自一个人之手。

这对两人的技艺手法甚至思想揣摩换位感悟都有很严格的要求,算是一种“高手游戏”。

范老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玉老还愣了愣,不明白范老头今天是啥意思,难不成想拆老何跟他的台?

其他闲聊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棋子或毛笔,端着茶缸子旁听玉封跟老何交流的人也都放下了茶缸子,背着手围了上来。

这种文斗,可是十分有趣的事儿,虽然范老有点儿欺负小后生,可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指点”。

只要这小伙心智坚定不受负面影响,回头定然能够有所进步。

“老何,你啥时候得罪范老头了?”

玉老纳闷的拐着弯儿找到还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吸溜茶水的老何,玉封在一旁埋头在虚空做拨按音弦的动作,似乎是在认真消化刚学到的技巧。

玉老知道自家这孙子是个音痴,平时还算正常,一旦拿上琵琶了那就不能当成个全乎人儿了。

老何不吭声,玉老就使劲用翘起的二郎腿去踢老何的小腿。

老何被这一把年纪还贼精神的老友骚扰得没办法躲开,只能摇头,“老范这是帮阿云。”

“帮?为啥?难不成他想挖你墙角?”

这说法惹得老何没好气的扭头瞪了一眼。

玉老一点没觉得自己说法有误,自顾自的认为自己这个猜想很有道理。

范老头家里又没有需要老何帮忙做乐器的人,除了一个孙子,范家可没有别往这个圈子发展的后代了,那孙子还是个学西洋画的,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除了看中祁云本人,还能是啥原因?

玉老跟老何自然不知道范老这是在给祁云补偿,毕竟田思思给祁云惹来的麻烦,范老作为外公,平时也就算了,但是恰巧遇见了,自然还是该对祁云帮扶一把算是致歉。

更何况对于祁云,范老通过范洋还是了解过一些的,知道祁云于国画这一项上造诣也是不浅。一为指点,二也是用自己的名声给祁云造个势,以后祁云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有了个说头。

比如说某某后生跟范大师联手同画,这一说出去,总比直接说某某后生是何老徒弟更让人认知深刻。

这圈子虽然大家都说是淡泊名利只作为兴趣爱好一乐,可身在其中,少不得有些让人奈何不得的潜在规矩。

祁云倒是多少有些明白范老的用意,这会儿众人都围过来了,他一个晚辈,自然不能不识抬举的拒绝,只能脸上露出苦笑朝范老一鞠躬抬手做了个古人拜先生的礼,“范大师,您可一定要收拢一下气势,晚辈怕一会儿手滑连笔杆子都捏不稳。”

范老自然是笑着应了,“你也别谦虚了,你那本散文集上的画,虽然印刷过之后有些失真,可看起来气势犹在。”

简单一句话,就是很好的称赞了,倒是让围拢过来只是为了看范老动手的人多了几分估量来。

祁云也不多说废话,两人联手画的是水墨画,能用的只有兑水的比例掌控墨迹浓淡。

范老作为长辈,又是专业领域的大师,自然是第一个下笔的。

第一个下笔的人,能够将整幅画的格调定在一定高度,也让下一笔的祁云能够有个感悟的参照物。

范老在宣纸中间几笔勾勒,换笔兑墨浓淡晕染,眨眼间画出一棵枯木。

围观的人点头低声说话,看来这是把主题限定了,就这棵枯木可以选择的走向有秋冬萧瑟图,当然也能选择春夏,但是因为水墨画的特点,肯定是无法用黑白渲染出生机的枯木逢春等图像。

祁云凝眸左右换着方向观望一阵,匀称修长的手指在瓷骨笔枕上挑选了一支比范老手中毛笔略大型号的笔,点浓墨细勾轮廓,洗墨以浅色晕染中间。

三两笔勾画,指尖凝转微颤印叶,勾枝带叶间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跃然纸面。

围观的人静默瞬息,而后嗡嗡低声议论越发克制不住的传开,便是范老也是一惊,抬眸看了祁云一眼,放下手上的笔将宣纸调转了一个方向。

顿时原本的枯木变成了水中倒影,而祁云画的茂盛树木则成为了生长在岸上的本体。

这是要跟他斗画?

范老心头一跳,而后血脉激荡,脸上也泛起一层红光来,嘴角的笑再也不克制的流露出来。

“好!妙!”

范老抚掌大笑一声,战意升起,凝眸看了片刻,抬手果断挑选一支细小笔尖以浅水勾画,而后再换笔以浓墨,原本被小笔勾画后只有些微水迹什么也看不出的地方顿时有浓墨顺着水迹晕染,一艘乌棚小船停靠在岸边。

若是祁云以艄公游鱼为接手,那就是被范老带着走了,布局构思上略逊一筹。

偏偏祁云却反其道而行,三两笔在不远处描出些微房檐几缕炊烟。

两人斗画时除了画面构思,还有技艺的比拼,祁云先以反手倒转作画开头,范老以水痕引墨接招。

关键是两人斗来斗去一幅画及至完成,却是看不出任何违和之处,好似这副画就是一个人挥笔之间以华丽到堪称炫技的手法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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