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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公府。
唐尧来时并未如愿见到郑国公, 便给郑国公府的管事留了个口信,说若是郑国公再管束不好自己的儿子,那他便要让大理寺的人替郑国来管。
管事的怕极了唐尧, 自是点头哈腰地应了。
离开郑国公府,走到了垂花门下的时候, 唐尧被人叫住:“世子留步。”
回头看见了叫他的人是被丫鬟搀扶着的秋巧, 唐尧的眸子眯了眯。
当日秋巧会出来给祝芊月顶罪,唐尧也曾稍稍有些疑惑,后来知道的多了点,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面前的女子不过是个贪慕荣华富贵, 借机攀附高枝的人。
借着自己有孕,便想着嫁给郑景林, 如此以来也就脱了奴籍, 倒是一笔好买卖。
在这处遇见秋巧, 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唐尧并不想同秋巧过多交谈,也不愿给个好脸色看,旋了步子就想离去。
秋巧自然看清楚了唐尧眼中的鄙夷,可是她都走到了这一步了,早就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了,赶紧道:“耽搁世子几刻的时间, 妾身有事相求。”
“不帮。”唐尧干脆回道, 负手离去。
除了程祈宁, 别的女人的事他都不想插手。
秋巧一哽, 看着唐尧离开的背影,忽然苦笑。
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了郑景林,鄙视她、嘲笑她,觉得她是那种汲汲钻营的女子,可是她并不是啊。
在郑景林身边,也不过是忍辱负重,这些时日,她在给郑景林喂药的时候,药里都下了东西,所以郑景林的伤势才会一直未见好转。
然而从东宁侯府来到了郑国公府,她的心里还惦念着个人,秋巧垂眸,她今日听说唐尧来了,觉着唐尧该是还住在东宁侯府的,便想着问问程祈君的近些时日以来如何了。
不过是想问问……
心里头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涩,秋巧的笑容越发苦楚。
“秋巧!”垂花门处突然停下了个小轿,郑景林被几个小厮搀扶着下了轿子,抬眼就看见秋巧袅袅娉娉地站在那儿,他半是惊讶半是欣喜地喊道。
秋巧抬眸,眸中泪光点点,愁绪笼罩。
郑景林一下子冷了脸,心里着急,想赶紧过去瞧瞧,大腿根却锐痛,只能被人扶着过去:“秋巧,你这是怎了?”
郑景林不愿让秋巧瞧不起他 ,刻意压抑着自己嗓音间的痛苦,只温柔关切地询问秋巧。
秋巧抬眸看了郑景林一眼,脸上绽放了笑意,她生得并不出挑,只算得上是秀丽,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温柔至极。
秋巧上前拉住了郑景林的手,柔声道:“妾身中午的时候小憩了片刻,醒来之后找寻不见爷,一时间心里着急,就到了此处来等。”
“等了多久了?”郑景林的心头泛开暖意。
花天酒地之时他一那些欢场女子不过是在寻欢作乐,各取所需,可是秋巧却是真心将他放在心上的。
他是郑国公的义子,自小本领又不出众,得不到郑国公的关注,如今秋巧一直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的感觉,让他十分受用。
秋巧垂下头,没搭话,她身边的小丫鬟倒是机灵,站在秋巧身后道:“夫人醒了之后便满宅子找公子,听下人说公子出门了,便到了垂花门这处等着,一直等到了现在。”
郑景林心头高兴不已,却故意冷下脸来,握着秋巧的手紧了又紧:“你这样,岂不是累着了自己,累着了孩子,实在是该罚。”
秋巧嗔视了郑景林一眼:“若不是爷抛下妾身溜出府去,妾身也不至于在此处等这么久,再说了,爷的身子还未大好,就这么跑出去,依着妾身来看,该罚的是爷才对。”
郑景林弯唇笑了:“那照着你说,该怎样罚我?”
“就罚爷在身子恢复之前,不得出府半步,一直陪着妾身。”秋巧环住了郑景林的腰身。
郑景林看着秋巧头上的那根素净简单的银簪子,从袖中拿出了他从玉石铺子买来的流云玉簪,小心翼翼地替秋巧簪上:“我会出去,还不是为了帮你买件像样的首饰,你现在既然是我的人,怎能再戴着这些不贵重的首饰?”
这些时日秋巧为了照顾他,从未出过国公府,郑景林自知自己的身子状况,就算好了,日后也无生子的可能,所以秋巧肚里的,便是他唯一的孩子,秋巧就是他孩子的娘亲,单为了这点,他就该对秋巧好些。
秋巧垂眸,神色寂寂,并未给出郑景林多少回应。
郑景林倒觉得秋巧这样一幅不关心自己只关心他的态度,实在喜人,捏了捏她的脸颊,忽又想到了什么,问秋巧道:“唐尧到府上来了?”
他在即将到国公府的路上看见了唐尧的马车。
看见秋巧点了点头之后,郑景林的心中忽然卷起了狂怒,咬牙道:“他竟还敢到国公府来?”
郑景林愤愤道:“待到我身子大好之日,定然饶不了他!”
大好之日……秋巧别开眼看了看西沉的日头,扯了扯郑景林的衣角,柔声道:“公子莫要动怒,该吃药了。”
郑景林一腔的怒火被秋巧的柔顺扑灭了不少,眉目间温柔了下来:“都听你的。”
秋巧笑笑,郑景林这般信任她,那他等的大好之日,许是等不到了。
……
郑国公回府之后,听管事的向他禀报了唐尧的话,身上带着尘土味的斗篷尚未解下,便直接到了郑景林的院子里去,将郑景林好一番数落。
之后他又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得力的小厮到了郑景林身边,好好看着,说是不出三个月,不准郑景林出他的院子半步。
郑景林心底大为不悦,却也无力反抗,只得对自己身边的秋巧与薛平阳诉苦。
却不想这事成了薛平阳结交郑国公的契机。
薛平阳为能让郑景林出门,曾几度去规劝郑国公。
上次郑景林会大着胆子出门去聚福居,就是听了他的话。
他怀着的念头不过是让郑景林继续着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愈堕落愈好。
他本来就不喜欢郑景林的为人,程祈宁的事情更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只在郑景林喝的疗养药中加上慢性的毒|药远不能平息他心头的愤怒,郑景林生时生不如死,死后遭万人唾弃才好。
只是……他没能让郑国公松口,让郑景林可以出门。
但是薛平阳却让自己得到了郑国公的赏识。
薛平阳本非庸才,又恰到好处地在与郑国公的谈话间显露出了几分自己的真才实学,郑国公觉着他是可造之材,思忖了几日之后,便去请薛平阳做自己的门客。
薛平阳推拒了两次,在第三次的时候应下了。
……
在苏老太太六十寿宴不久之后,京中忽然又起来了关于程子颐的热议。
程子颐在回京之中,并无任官之意,只流连于书坊之间,瞧些先人画作,或者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作画。
他生性淡泊,从无争名夺利的欲望,每每听见旁人说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出身与才华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只是这次听见了流言蜚语,程子颐的心里倒是有些不痛快。
若是人们只议论他的确是可以一笑置之,可是若是再加上了他的女儿,当真是惹了他不高兴了。
流言里头拿着十年前的事情在做文章,说是他为人卑鄙下作,有其父必有其女,说是觉得他的女儿也定然不是品行温良之人。
而珠玑郡主这边,正看着祝氏的来信,看着祝氏在信里说着程子颐最近的烦心事与京中人对程子颐和程祈宁的非议,心头大悦。
当初她在闺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同赵初喜攀比,偏偏事事都要落赵初喜一头,后来她去和亲,赵初喜和程子颐被赶出京城,她才觉得自己稍稍高出赵初喜一头,可是谁曾想到,这十年一过,赵初喜与程子颐居然又回到京城来了,而且赵氏还会是日后的侯爷夫人?
越攀比心中越愤懑不平,好歹现在有着这种流言蜚语,还能让她的心头舒服上许多。
想了想,她与赵氏在苏老太太的六十寿宴之后,也得有两三个月未见了,珠玑郡主勾唇笑笑,请了个小丫鬟来研磨,说要请赵氏入宫来看看她。
姐妹情深,赵氏出了事,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赶紧往里头加把火呢?
珠玑郡主想到了赵氏可能会有的消沉样子,心里头就觉得舒心不已。
赵氏在收到了珠玑郡主的信之后,便接受了珠玑郡主的邀请。
她还想当面问问珠玑郡主,京城中的流言是不是珠玑郡主派人去散布的。
十年前的事情早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大多数人早就忘记了有这么件事,若是没有人在暗中作祟,定然不会闹出现在这种局面。
珠玑郡主今日好生梳洗了小半个时辰,便静静等着赵氏。
虽说入宫两个月以来,大楚皇帝都未曾宠幸过她,但是幸得大楚王朝财力丰厚,她一个小小的才人,院落也是碧瓦青墙,十分气派。
在等着赵氏的时候,珠玑郡主忽然唤来了身边伺候她的一个宫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宫女应“喏”离去,珠玑郡主的唇边紧接着勾起了阴森森的笑意。
这次她不止要看赵氏的笑话。
赵氏不是一向护短吗?这次流言中没见赵氏的影子,那她也让她身败名裂,同她的夫君、女儿一起受到众人的非议。
端坐在上首的位置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了赵氏来了,珠玑郡主赶紧说道:“呦,姐姐可终于来了,再晚一些,这茶就要凉透了。”
看见了站在赵氏身侧的程祈宁,珠玑郡主的眸光闪了闪,既而又弯唇笑道:“居然把小外甥女也带过来了,姐姐怎知道,妹妹甚是想念你们?”
赵氏抿唇看着笑颜如花的珠玑郡主,想着这几日京中的流言蜚语,她只想赶紧找珠玑郡主问个清楚!
可是纵然心里着急,如今赵初娉已是宫妃,她断然不能失了礼仪,于是拉着程祈宁的手给珠玑郡主福了福身子:“臣妇与女儿给小主问安了。”
程子颐如今尚不是侯爷,又无官职在身,她的位分是要比珠玑郡主要低一些的。
珠玑郡主对赵氏的行礼很是受用,洋洋得意地笑了:“姐姐可真是多礼了。”
对比着赵氏的神色不悦,珠玑郡主今日满脸都是笑意,对赵氏说道:“姐姐还不快些坐下,还真要等到茶凉了再坐下吗?这后宫这么大,姐姐想找到妹妹,肯定也费了一番心力,快些坐下用些点心吧。”
程祈宁跟在赵氏的身后,母亲今日说要入宫,她不放心才非要跟着,随母亲入座之后,看着案前的绿豆糕和茶水,程祈宁皱了皱眉,扯了扯赵氏的衣袖,小声叮嘱道:“娘亲,这些东西,万万吃不得。”
程祈宁同宝珠公主的关系日渐亲密,也就知道了后宫中的一些事情,知道这两个月以来,大楚皇帝从未宠幸过珠玑郡主,如此可见大楚皇帝当初会失了天子仪态在侯府的小花园中便与珠玑郡主成就好事,指不定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因而在珠玑郡主的身边,定然是要小心谨慎,什么东西都万万吃不得喝不得。
赵氏侧头对着程祈宁浅浅一笑,轻轻颔首表示知晓了。
她与赵初娉从闺阁中斗到了现在,对赵初娉的一些恶心手段早就有所领会,自然不会贸然饮用赵初娉备好的茶点,只是女儿这点年纪就有这样的细致心思,倒是让她颇感安慰。
珠玑郡主最见不得赵氏笑起来的模样,赵氏本来就生得国色天香,笑起来更是容颜动人,现在还不止是一个赵氏,她那个女儿程祈宁更是好看,委实恼人。
珠玑郡主见她比不得赵氏,更比不得程祈宁,一时间心里记恨恼怒,皮笑肉不笑,想要戳一戳赵氏的痛处:“妹妹见姐姐脸上颇多愁绪,听闻京中最近流言颇多,姐姐可是在担忧着这些流言?”
赵氏转过头看看向了珠玑郡主,眉目中带着冷意:“既在深宫之中,不知小主如何知道的宫外之事。”
珠玑郡主的脸忽然白了白,她只想着看赵氏的笑话,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后宫戒备森严,宫妃没有皇后与皇上的准肯,是断然不能出宫门的。
稍稍定了定心神,珠玑郡主笑道:“不过是些宫女太监议论的时候,让我给听着了。”
“是宫女太监议论的时候让小主听见了?还是小主刻意让宫女太监议论着给别人听的?”赵氏不愿同珠玑郡主虚与委蛇,语气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