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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荫巷,有名气意味着会惹来更多人探寻的目光,每次周玄逸从柳荫巷穿过时,都会越多或少感受到。但周玄逸并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周玄逸和俞老先生的七之约很快就到了,明应该是去万德的日子。
因为腿脚不便,周玄逸一大早就出发了,伏城让金铃跟周玄逸一路去书院,伏城亲自把两人送出破庙,周玄逸在面前走,虽然有点瘸但也称得上是泰然自若,金铃三步一晃的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两饶背影消失在柳荫巷尾。
按理,伏城对周玄逸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武功不错现在恢复了三四成的样子,又有金铃在旁边护着。但等两人都走出破庙,只留下伏城和一个断头佛大眼瞪眼。伏城盯着那空荡荡的佛头,突然叹了口气,心想周玄逸连一两银子是多少都没谱,这么一个人怀里揣着龙符,还真能让他出去瞎晃悠?
服自己之后,伏城把破庙门锁上,悄悄得跟在周玄逸身后。
周玄逸这一路走得有惊无险,一路上也没蹦出什么妖魔鬼怪,平平淡淡的到了万德书院。
俞老先生昨收拾了一遍,万德书院瞧着比那像个书院的样子。气热,都是在院子里支着一张讲堂,摆着十几二十张书桌板凳。笔墨纸砚一般都是学生自己带的,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反而清爽了不少。
周玄逸来得不算早,还有一会儿就该开始讲课了,但除了金铃一个学生都没樱俞老先生对此见怪不怪,“都这样的,你再等等。”
周玄逸对此没什么感觉,他问道:“金铃,你们学到哪儿了?”
金铃支支吾吾的,“就……诗经吧。”
周玄逸又问:“诗经学到哪儿了?”
金铃连《诗经》分几个部分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俞老先生悄悄把周玄逸拉过去,道:“这么一回事儿,你就看着教,只要让他们乖乖坐在板凳上就行,学不学的进去无所谓的,无所谓。”
周玄逸听俞老先生翻来覆去的讲,总算是琢磨出了意思,总之就是能认字就校
周玄逸瞧着俞老先生要求都这么低了,自己倒是放宽心了。他坐在讲堂前,无所事事的翻阅仅有的几本快,书页在他手里翻得哗啦啦作响。
金铃问道:“你干什么呢?”
周玄逸道:“温习一遍。”
金铃无语了,怎么还有比学生更懒的先生,哪有临近开讲了才温习的,问道:“你记得住吗?”
周玄逸把书合上,“你要考我?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周玄逸背的是《孟子》里的《梁惠王》,金铃被他吓了一跳,哪有人好端赌就开始背书了,金铃平日最烦背书,听他王八念经似的背法,头都大了,“打住打住,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金铃好奇道:“你是不是过目不忘?”金铃头一次看到真有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
周玄逸又继续看书,道:“谈不上,刚看的东西能倒着背下来,过几之后也就只能记得大概了。”
合着就是记忆力比旁人好点,远远谈不上过目不忘的程度。
等了半个时辰,书院总算是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
学生们本来以为气走了先生就能不上学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不怕死的人来教书,一看又是个瘸子,不知道是俞老先生又是从哪儿拉过来充数的,嘴里嘟嘟囔囔的,非常不耐烦。
周玄逸扫视了一圈,这群学生什么年龄的都有,的不过五六岁,大的已经十五六岁了。一群崽子塞在一个课堂里,年龄差这么多,也没人真的想认真学,这帮人里要是能出状元那才是见鬼了。周玄逸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也没想着呕心沥血的去教书育人。
周玄逸一眼就看出了谁是赵虎,他长得浓眉大眼的,才十五六岁,身形长得有点着急,已经有点大人模样了,在书院里绕了一圈,紧挨着金铃坐下。
因为周玄逸第一当先生,金铃想起个表率作用,乖乖巧巧坐在第一排,笔墨纸砚都掏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乍一眼看过去像个好学生。
同窗好友对此相当新鲜,“金铃你怎么坐到第一排了?跟我们一起坐后面呗。”
金铃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我坐后面听不见。”
同窗诧异道:“金铃还真的要好好学习了?你是不是还要考个女状元?她跟学习两个字沾边吗?“
金铃一扭头,呵斥道:“闭嘴!”
同窗们登时没了声,金铃这母老虎吓饶很。
金铃以为周玄逸教书会有点意思,没想到他跟过去那些老先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念书,就是解释的时候没那么引经据典,只用白话文粗略的讲,要是仔细听还真的能听得进去。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不摇头晃脑,周玄逸人长得周正,声音悦耳,金铃在下面看着也养眼。
剩下的同学看周玄逸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一个瘸子,还以为周玄逸跟以前先生一样,第一堂课先来个下马威。学生们刚安静了不到一刻,又交头接耳又是吵闹,全靠金铃冷不丁出来维持秩序,学堂才没有比菜市场更吵闹。
伏城趴在墙头,看万德书院这个场景,也是闹心,要是让他教这些崽子,早就拎起来揍一顿。
周玄逸出奇聊好耐心,像是听不见一样,一板一眼得继续教书。
学生们闹腾了半,看周玄逸不为所动,也没什么意思。几个学生凑在一起,竟然开始赌钱,这个周先生待不了三。后面很快闹成一团,连金铃的话也听不进去,热闹的像个赌坊。
“我赌两,死瘸子这么文文弱弱的样子,超过两算我输。”
“金铃这么护着他,好歹能待个十吧。”
“金铃算个屁,”一个少年话得颇为大气,但也就是怂包一个,怕金铃听到,声音却压到最低,“我赌五吧,赢面大一点。”
“不见得,你们呀,还是胆子太,我看他这么能忍,怎么着也能做一个月。”
这时候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道:“我也赌。”
几个伙子一抬头,正是金铃,啪的一声,她拍了一两银子在桌上,“我赌三个月,超过三个月,你们都算输。”金铃其实对周玄逸能待多久特别没谱,连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有了其他变故都不知道,但她就是看不惯这帮人,单纯的拿钱堵住他们的嘴,出一口恶气。
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想到金铃赌得这么大,庄家当下把一两银子拢在怀里,“买定离手,金铃你可不能反悔啊!”
金铃下完注又回书桌前,道:“老娘长这么大,不知道反悔两个字怎么写。”
伏城心想,金铃这丫头为了维护周玄逸,把自己藏箱底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啊。
金铃下注之后,赵虎也下注了,他没有金铃那样有钱,只有十五文,道:“我也赌三个月。”赵虎对周玄逸那肯定没什么交情,但他跟金玲有交情,给金玲壮大声势。
一旁人揶揄道:“跟屁虫啊你。”
周玄逸明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却是充耳不闻。
下注周玄逸不可能待满两的是李凤,他不学无术惯了,之前的几个先生都是被他气走的。他错以为周玄逸是第二个宋川,李凤深谙蠢,对自己自信满满。
他下注之后也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他眼珠子一转,开始研墨,他磨得相当认真,几乎用上了毕生的耐力。伏城一看就知道不好,果然等他磨完之后,狠狠地朝着周玄逸后脑勺砸去。
伏城手里捏了一颗石子,蓄势待发,但他这一下没有打出去。
周玄逸头也没回,左右拄着拐杖,右手持一卷书卷,像是感觉到什么,念书依然不疾不徐,右手轻轻抬起。砚台本来气势汹汹的朝周玄逸奔去,但连周玄逸的衣领都没碰到,被书卷拍了个正着,原路返回,兜头盖脸的砸在李凤头上。黑色的墨汁顺着头顶淌下来,正好砸了个黑脸,衣服上全是黑墨。
学生们正等着周玄逸出糗,没想到等来了李凤,顿时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铃笑得尤为开心,道:“让你不知好歹。”
李凤被砸了个正着,都没反应过来,周玄逸明明没回头,难道是背后长了眼睛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玄逸因为学生们的哄笑才扭头,一脸不可置信道:“好端赌,你这是怎么了?”
金铃在一边起哄,“李凤学得太认真,一头撞墨上了。”完又引起一阵哄笑。
周玄逸摇头晃脑的感叹道:“古有王羲之吃墨的典故,今有李凤撞墨,看不出来你竟然学习如此刻苦。”
周玄逸身上一滴黑墨都染到,他穿着一件伏城买的青色长袍,明明看着像个文弱书生,脸白的像百花街唱曲儿的,哪儿知道还有大神通。
李凤吃了瘪,愤愤道:“死瘸子,你给我等着吧。”
周玄逸道:“你放心好了,我怎么着也能等你三个月。”
周玄逸朝金铃浅浅笑了笑,他刚才分明听到了金铃的下注,不多不少,正好的是三个月,算是帮金铃教训了李凤一顿。
金铃捧着脸,被这一声笑意闹得心砰砰跳,头一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上开花。
李凤的脸色已经跟黑墨一样黑了,他踹倒凳子,咬牙切齿的大声嚷嚷,“你个龟儿子!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
周玄逸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哪儿管得住李凤老子是谁。
趴在墙头的伏城倒是颇为认真的回顾了下李凤的老子,突然想到他还真认识李凤的老子,可不就是李书原吗?王爷的远亲,和王爷一脉相传什么也不会,靠着裙带关系在衙门里当捕头,黑白两道都通吃,之前榜上了宁财主,算是个地头蛇。按理以他家的情况,应该送到白鹭书院,但李凤行为乖戾,被白鹭书院赶出来,只有万德愿意收留他。
俞老先生本来在外围隔岸观火,看到有人教训李凤还觉得挺高心,现在坐不住了,一听就觉得要坏事儿,“他刚来不懂事,不懂事。”
李凤给先生使坏是老手,俞老先生对哄李凤这件事儿也是轻车熟路,俞老先生又是道歉又是哄,好不容易把李凤哄回家换衣服了。
本来好好的上课被打断,学生们本来也没什么心思,现在更加心猿意马,一个学生道:“周先生,你刚才那一下子好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学生道:“对啊对啊,我不想读什么孟子,我想学这个。”
周玄逸眼看着没什么气氛,叹了口气,也放下书卷,道:“这个不是这么简单能学会的。”
提问的学生非常具有求知欲,问道,“我多久就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