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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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疯误

夕丽宫的院落中整齐地摆放着数排绣架,数十个衣着粉艳的宫中女人,俯在绣架前,认认真真地描绣着绣架上的花鸟虫鱼。为了蒙得圣宠,这些个宫人们,都争相习起这绝伦的绣技,都想在女红巧工竟技上一展头脚。

南虞还像往常一样,一身素衣素裙,在绣架前穿梭,不时指点几句,或是亲自拿过绣针,绣个样儿来让人看。昔日冷僻萧条的夕丽宫,竟然成了最热闹的所在。

煖王在宫中推行纺织绣技,马上就得到民间的响应,一时间卷起一场绢帛纺织的热潮,极大促进了这一行业的发展。应民会的邀请,南虞竟然得到煖王的应允,亲自到民间去传播养蚕织锦,纺纱绣花的绝技,在民间一时传为美谈。

距齐宫十余里的地方,有一个村落,因那里盛繁桑树,因而得名桑树坳。南虞发现此村,欣喜无限,便把这个村子作为了养蚕的基地,几次出宫亲往此地,教其村民养蚕技法,并在与其相邻的几个村子中,分别办起了专事剿丝,专事纺丝织锦,专事刺绣的手工作坊,使这一带很快就繁盛起来。

这个地方一繁盛,马上起了连锁反应,这里出产的锦绣,马上就被商旅抢购一空,这几个村子,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昌富了起来。

南虞站在离村不远的山坡上,望着村里人来人往穿梭不息,内心升起一阵由衷的喜悦,入齐三年,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做出这样一件事情出来,心头不由感念煖王对她的荣宠,没有他的特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干成这样一件事,为了她随时出宫方便,煖竟然把册后的大典一拖再拖。

站在南虞身后的田氏,看着面色红润,容颜更加娇美的南虞,心中一阵喜悦,但心底也不免有浅浅的隐忧,宫中美人无数,个个家室显赫,南虞整日忙碌奔波于宫里宫外,册后大典又在一拖再拖,时间一长,会不会生出一些事端来?心中实是揣了几只七上八下的吊桶。

议政殿肃穆庄严,高大的龙座下,泛着青蓝的青铜鹤顶,缓缓地冒着轻悠的烟雾,与此时大殿紧张的气氛毫不相称。

言如海与另外一个蓝袍官员,神色惶恐地跪在金阶下,两手不经意地在微微颤抖,因他们从未见过煖王像今天这般阴沉冷厉,手中的奏折已在他的掌中攥成一团。两眼暴射而出的怨恨、愤怒,像是滚烫的岩浆,要把他生生地熔化。

桑树坳中藏匿大批兵器,各路反贼以贸娟购丝为名,把桑树坳作为了汇聚的中心,并且相约,把他与南虞的大婚之日作为他们的反期。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南虞是这次谋反的匪首。

他的确是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南虞是在楚国俯首称臣中被送到齐国,她与他有着灭国之恨,她的谋反在情理之中。他爱上的是一个与他背负着国仇家恨,欲置他于死地的女人。煖感到内心一阵绞痛,似乎听到血液在胸海奔腾流动的声响。

煖狠狠地咬了咬牙,颌骨紧绷,向阶下的言如海二人用劲挥了一下袍袖,二人低首匆匆退去,到门口同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不安地回头看一眼依旧在高座上呆坐的煖王。

煖王缓缓地站起身,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疲乏无力,顺阶走下龙座,黯然转身,白皙的面颊清晰地淌着两行晶亮的东西。适才的怨恨、愤怒被无尽的悲伤所替代。他心底突然想起蜊牙来,刚要呼唤,却想起蜊牙已被自己派出公差,他多希望蜊牙此时能出现,及时阻止他适才所做的决定,直到此时,伤害南虞还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一件事。

煖在莺歌燕舞的环绕下,悠然地斜靠在柔软的御榻上,眼神似醉非醉,欣赏着艳光四射的舞姬们妖娆的舞姿。不时回手捏一把,偎在身边,像乖猫一般的侍妾们的脸。阳和殿沉浸在暧昧的靡靡之中。

南虞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眼神惊乱,不顾一切地闯进阳和殿中。她愤怒地抬起头,看着软榻上的煖,她胸脯急促地喘息着,那里似乎隐藏着太多让她难以承受的惊恐与骇然。

煖饮了一口侍妾捧过来的玉露琼浆,不屑地抬头瞥了一眼站在殿中摇摇欲坠的南虞。

南虞脸泛潮红,不知是情绪的波动,还是一路急奔,不时因激动而抖动的双肩,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陷于狂乱之中。

“煖!这是为什么?”南虞说到此,竟是说不下去一般,把头扭向一边儿,低低地嘤泣起来。

煖扁了一下棱角分明的唇,推开媚上来的宫妾,似是不解地看着南虞,声音中带着揶揄的味道,“是南虞公主呀,这是怎么了?竟然哭成这个样子?”

南虞抹了一把眼泪,重新鼓足勇气,掩去适才呈现的羸弱与无助,“桑树坳的人犯了什么罪?竟然通通……被挂在树上……”南虞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被自己的啜泣淹没。

煖低首一笑,这么凄惨的事对他来说,只似那清风拂面,并未给他任何的震动与不安,

“他们大概是喜欢吧?挂得高一些,看得也就远也就清晰,再不会做什么蠢事了。”

南虞愤怒地抬起头,平时一向温婉的她,似乎还不知这愤怒的情绪如何表达,平时只会流露柔和目光的杏眸,此时因圆睁而变得别有一番俏丽,美人大概就是如此吧,嘻怒嗔怪都能展现不同风味的美。

煖低首摇了摇,让自己的意识清晰起来,他不断在心底提醒着自己,眼前的女人是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她是敌国的公主,不能再对她动任何一点点的情愫。想到此,他回身拽过一个宫女,顺势就压在软榻上,身下的宫女发出阵阵不堪入耳的****。

南虞没想到煖会当着她的面做出这个动作,惊愕得木然当地,圆睁杏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痛苦地闭上眼睛,娇身一歪扭过去,身后的散发滑过来,遮去她大半个容颜。

突然,南虞低着头发出一阵阵冷笑,笑声渐渐激烈,最后变成仰天的狂笑,手指着殿中的众人笑个不停,蹒跚着步伐,在殿中东摇西晃,纤细的身躯,如风中柳絮。眼中神光却已是疏散不聚。

正在作乐的煖突听到这样的笑声,身子一顿,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在殿中狂笑不止的南虞。他一把推开正与他俯仰相迎的宫女,快步走到南虞的面前,猛地拽住她频将倒地的身躯,两双大手抓着南虞柔弱的双肩,

“你……笑什么?怎么了?”眼中溢出从未有过的恐慌、焦急,眼神在她的脸上、身上急速地巡视着,判断着南虞此时的状况。

南虞痴痴地抬起头,目光散乱,看着煖俊逸的脸庞,渐渐止住笑声,伸出一手,捏住煖王冠上垂下的珠链,神情中充满好奇,口中“咦”的一声,那神情竟像是一个七八岁的顽童。

煖松开握住南虞双肩的手,惊愕地后退了一步,漆亮的眼眸中竟在瞬间溢出一层泪光,口中喃喃道,“你……怎么变成这样?”

此时南虞的脸上,既没有了惊恐也没有了愤怒,只有满脸不知天地、五谷的痴笑。她扭身推开面前的煖,向门外走去,口中哼唱的,竟是汩罗江边的小儿歌谣。

身后的煖,失魂落魄,两手低垂,呆呆地看着走出门去的南虞。他没想到,在一系列精神刺激下,南虞竟然疯癫了,她不是聚众谋反的匪首吗?怎会见不得几个人吊死在树上?怎么看不了我宠溺其他宫人?如此脆弱的人怎担当得了聚众的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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