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遥远的金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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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女人挤出笑容,露出满嘴黑牙,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看人不太准。”

冯广健心里一颤,表面却附和道:“准不准的,咱俩聊聊,您要不忙的话。”

“不忙,不忙。”

四人七扭八拐,来到一座青石头砖房前,和之前的房子造型装饰基本一致,又老又破。

几人围坐在屋中的桌前,一人面前摆放着一个纸杯,里面倒入半杯热水。

水和杯子都很干净,冯广健却想到了那半碗纸灰水。

“这房子有年头了。”他说。

黑胖女人附和:“50多年了。”

冯广健好奇:“您就一直住这里?没想过盖个小楼吗?”

面对一般人,他不会问出这种话,太像“何不食肉糜”。但黑胖女人在村里从事特殊行业,手里的钱一定不会少,就算盖不起楼,盖个新房子绰绰有余,不至于住在5、60年的老房里。

黑胖女人嘿嘿一乐:“新房子在上面,我做完事,喜欢在下面待一会再回去。”

“上面”指山沟村的北部,那里都是新房子。做完事,指的是刚才治邪病。

这样的风俗习惯,是为了不把什么东西带回家。冯广健也接触过很多类似的,比如走夜路要抽烟;上坟回来,进门之前,要在门口拍打拍打。

关于人类各种风俗习惯,禁忌戒律,有某种共通性。着名人类学书籍《金枝》,做过十分详细的描述,并总结出两个规律,一个叫做相似定律,一个叫做传染定律。

相似定律:同类相生,同果同因。

传染定律(或接触定律):凡是接触过的物体,彼此间分离之后,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会因为距离变远而停止。

这两种定律,其实不过是对“联想”的两种不同错误运用。相似定律,错在把相似的事物当成相同的事物,接触定律,错在把过去的联系当成永久的联系。

是不是听的很懵?

我接下来会引用书中的几个例子,当你听过之后,你就会明白,人类和人类之间究竟有多相似。

关于相似定律:北美的印第安人,会把仇人的画像或任何可以替代仇人的东西,画在沙子、泥土或者灰烬上,然后用尖锐的木刺或其他东西去损坏它,他们相信,这样一来,画像所代表的那个人就会手受到相应的伤害。

秘鲁的印第安人如果讨厌谁或者害怕谁,就会用脂肪或面粉为那人捏一个塑像,并在那人的必经之路上烧毁,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在焚烧那人的灵魂。

马来人也有类似的,如果你想诅咒某人,首先得拿到能代表其身体各个部位的东西,比如指甲、头发、眉毛、唾液等物,然后和空蜂巢里的蜂蜡混合到一起,做成那个人的蜡像,最后一连七晚,将蜡像放在炉火边上,一边反复念着:“我烤的不是蜡,是某某人的心和肝脏。”他的仇人就会腹痛难当。

这些无数毫无疑问同时遵循了顺势定律和接触定律的原则。

人们在使用这些原则的时候,是带着恨和恶意的,但是偶尔也会被用来做一些充满善意的事,比如将某些人带到人世间。也就是说,它曾经被用来帮助孕妇分娩,帮助不孕的女人怀孕。

在苏门答腊岛,如果哪个巴克族的女人一直没能怀孕,它就会雕上一个木头婴儿放在膝盖上,并相信这样做就能得偿所愿。

在巴伯尔群岛,不孕的女人为了成为母亲,会请很多孩子的男人替他向太阳神尤婆乐罗祈祷。那个男人会用红布做一个娃娃交给女人,让她像哺育孩子一样将它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他用双手提着一只鸡(只因?)的两只脚,举到女人头上说:“尤乐罗,这只鸡是敬献给您的贡品,请赐下一个孩子吧。我请求您,让一个孩子从我手中降生,坐到我的膝头”

他问那个女人:“你有孩子了吗?”女人必须回答:“有了,他正在我的怀里。

然后,这个男人又会将这只鸡举到她丈夫的头上,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这只鸡会被杀死,和一些槟榔叶一起放到女人家里的祭台上。仪式完成后,他们会通知村子里的人,女人已经在床上生下孩子。她的女性朋友回来家里向她倒吸。

这种模仿了生孩子的仪式,是一种真是的巫术仪式,为的就是拥有真正的孩子。而增加献祭和祈祷的环节,是为了强化这个效果。

在加里曼丹岛,达雅克女人如果难产,就会找两个男巫过来帮忙,其中一个男巫用正确而巧妙的手法按摩,帮助她生产,另一个男巫则在门外做一种我们看来毫无道理的举动,也意在帮助女人生产。事实上他是在模仿女人生子的过程。他会用布把一块石头绑在肚子上,假装婴儿在肚子里,然后按照实际帮助女人生产的那个男巫的命令,移动代表婴儿的石头,模仿婴儿在母亲体内的活动,一直到婴儿落地。

这些奇奇怪怪的风俗,表面距离我们有十万八千里,然而实际上和我们非常贴紧。

汉武帝时期,因为怀疑宫内有针对帝王家使用巫蛊之术,于是皇帝杀了近万人,连太子也丧命于此。

各朝皇帝都对巫蛊之术讳莫如深,一旦发现风吹草动,便会抱着宁杀错,别放过的态度,牵连一众人等。

而所谓的巫蛊之术,就是用布皮等制作一个小人,上面写上被诅咒纸人的生辰八字,然后绑上头发、指甲等事物。

这样的方式方法,是不是北美印第安人、秘鲁印第安人、马来人等诅咒仇人是一个逻辑?

天南海北,相隔何止万里,在文明不通的情况下,竟然使用了出奇一致的诅咒办法,足以证明人类的相似性。

在国内的北方,如果婚后始终没有孩子,便会去娘娘庙栓个娃娃,请回家烧香供养,并将其称为“大哥”,即大儿子,代表着自己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而且每过一年,都要去娘娘庙换一个稍大点儿的娃娃,代表“大哥”正在长身体,直到自己的亲儿子出生,依然会在家里排行老二,并管请来的娃娃叫大哥。

因此,在北方的某些地区,人与人见面打招呼,绝对不能叫“大哥”,而要叫“二哥”,因为“大哥”代表的是请回家的娃娃,不能随意瞎喊。

这是不是和苏门答腊岛、巴伯尔群岛、加里曼岛的家庭使用的仿佛几乎类似?

从某些方面来说,人类风俗文化表现力,就是联想能力的大发挥。

举一个联想能力发挥到极致的例子,国内有一条无数人相信的至理名言,叫以形补形:腰子不好吃腰子,身体不好吃虎鞭。他们相信,吃了猪或者老虎的腰子,自己的原力便能得到恢复。但事实上,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功能上的逻辑关系,它们只是形状和部位相接近罢了。

一系列的思维风暴和回忆,在冯广健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喝了口水,终于问出此行的关键目的:“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关于村子里发生的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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