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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公主在宝船遇刺后,长安城内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街上除了巡役外,还多了很多左右骁卫和金吾卫的影子,载着货物的商旅要想进入长安城,通关文牒会被一道道关卡的城防兵卒翻烂,酒肆茶楼也常被官衙的人光顾,关于上巳节那艘沉船和公主遇刺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在坊间流传的版本多大数十种,一时间这事也是长安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东西两市作为长安最为繁华的闹市区,对于全城戒严虽有影响,但还是基本保持了原有风貌,各类货物从各州府源源不断涌入长安,其中不乏西域传来的奇珍异品,货铺摊位上各类吃穿用度琳琅满目,尤其日上三竿之后,街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程岳带着赵幼安出了大理寺来到西市,两人走在喧闹接头,身边不时还有驮载重货的骆驼穿行,驼铃声响,瞬间就淹没在熙攘嘈杂的街道之中。
程岳一手杵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一手背于身后,跨开步伐向前急走,赵幼安一脸疲态,微眯着眼睛紧跟在后。
赵幼安昨日在阴牢中彻夜练刀,本想今早好好闷头酣睡一番,却被程岳强行拽出查案,虽是心中不忿,但这案关乎自己,赵幼安也未多说话,拖着跛腿一路奔到西市。
走到一处绸缎庄前,程岳突然回头对赵幼安说道:“褚大人用刑的那个石侠招了。”
赵幼安一听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问道:“他说什么有用的消息的吗?”
程岳将赵幼安拉到这间绸缎庄的屋檐下,然后凑到赵幼安耳边低声说道:“据石侠说,他们一行八人从大狮国来,首领叫石霖,是大狮国的金锤将军,此次借助驼商的身份混入长安,目标就是丽珠公主,当然长安也有人对这些贼子的行动乐见其成,在长安里应外合的人是谁,石侠并不知晓,他只知道石霖来长安之后先见了巨鳌帮帮主魏近。”
“可魏近不是死了吗?”赵幼安神情一滞,他想起来了,徐季之所以被人从阴牢弄出去,最大原因就是他是巨鳌帮的二当家,是因为魏近莫名其妙的横死在自家赌坊的书房内,他才能从那个大理寺阴牢中脱身。
程岳点点头道:“所以说巨鳌帮这条线索就断了一半。”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赵幼安走出屋檐转头环视这间叫彩裳坊的绸缎庄。
程岳低声说道:“我打听到被你弄死的隋木郎在长安城中有个相好,正是这间绸缎庄的老板娘。”
赵幼安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在屋檐下的程岳,但略一思索后说道:“你是要从隋木郎入手查?”
站在屋檐下魁梧挺拔的大理寺寺正腰悬双刀威风凛凛的点点头。
想起那日在正法堂中武侯司和金吾卫商议的查案分工,赵幼安有些吃惊的问道:“大理寺不是负责让石侠开口吗,隋木郎不是武侯司来查吗?”
程岳毫不在意的说道:“案情重大,谁有线索谁来查,何必非要分那么清楚,再说了褚大人也说,涉及到公主遇刺,百无禁忌一查到底。”说着他袖袍一甩,极其潇洒的抬腿往彩裳坊里进。
赵幼安急忙跟在后面,进门前他低声疑问道:“隋木郎相好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岳眉毛一挑,神情有些傲然的说道:“谁在长安还没几个眼线?”
一入彩裳坊内,迎面是几个长案高柜,柜子上摆着各色绸缎,屋内装饰富贵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两盆翠绿文竹立于角落,三面皆是摆着香炉,炉中缕缕青烟缭绕而上,烟中透着奇异的香味。屋内有几个锦缎绣裙的贵妇正驻足在高柜前,扯着案上绸缎评头论足。
见两人进门,陪在那几名贵妇身边的青衣伙计迎了上来,笑容灿烂的问道:“两位看看绸缎?不知是做衣裳还是......”话未说完,这伙计瞥见程岳和赵幼安的腰间佩刀,以及两人所穿的黑金官袍,这伙计赶紧改口道:“两位官家有何吩咐啊?”
“你们老板在不在,找她了解一些事情。”程岳不客气的朗声道。
这伙计向后堂瞟了一眼,然后神情有些难堪道:“这......”
“在就好办。”程岳脸上一喜,他拔腿向后堂闯去。
伙计还想阻拦,刚伸出胳膊就被程岳推开,赵幼安紧跟在程岳身后,也往后堂走去。
这彩裳坊的老板叫尚月竹,芳龄二八,是西市有名的美人儿,这间绸缎庄是她从亡夫那里接手过来的,据说那倒霉的亡夫姓刘,三年前去江南收蚕丝时坠河而亡,自此之后她一手打理生意,而且深居简出并不抛头露面,大多需要出面的活都交给伙计来干。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她的闲言碎语传出,比如她和一位御史台的大人相熟,有或是某个金吾卫的参将深夜进了彩裳坊后宅,这些大多是西市一些妒她美貌的妇人传的,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程岳和赵幼安闯入后堂,迎面是一扇绘着牡丹的木屏,越过木屏,就见一竹林掩映花草缀台的庭院坐落在内。
赵幼安看到面前环境,再一想前面店铺内的装饰摆设,心想这彩裳坊的老板娘必定不俗,他拽了拽程岳的衣袖低声说道:“注意一点,说话行事不要莽撞。”
两人刚刚站定,刚才那位伙计就匆忙跟了过来,一脸慌张的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娘,有两人官人闯了进来。”
“喧闹什么。”
一声悦耳轻灵的声音从庭院内中堂传出,接着两扇门被推开,一个女子款款走出。
抬眼望去,这女子淡黄花缀长裙,乌黑秀发高攀脑后,那白皙额头有几缕青丝恰到好处垂下,女子鹅蛋脸儿,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也出落大方亭亭玉立,一眼扫来,眉眼之间透着柔媚之色。
“两位官人。”
女子轻声施礼道,她摆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然后侧开身子说道:“屋内有茶。”
“进屋就不必了。”程岳皱眉道,他望向尚月竹问道:“隋木郎你认识吗?”
“奴家认识的。”尚月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