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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看着光屏,好久没有说话。
老右控制着躯体操作电脑,回头看他,觉得他不对劲,迟疑地问:“又……出了事?”
他回头看神经元的建立,光波疯狂闪动,能量波覆盖在整个脑部,神经元如春草般成长了起来。
“我喜欢倪星星这个地球人。”老左说。
老右明白它在想什么,也沉默下来,良久才说:“这只是一种策略,就像当年镝星女王在小行星上被氯星军舰拦截追杀,将军发兵救她,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交情,镝星女王不会对氙星手下留情,咱们氙星早就没了。”
“镝星女王在小行星上的行踪,是将军让人透露的……将军策略用得熟练,所以,既使他处于潜意识中,也能熟能生巧。”
“我知道……将军的大脑远不是我们能比的,而且,那不是真正的将军……”
“有什么不同吗?”
两人同时沉默了,光脑如实记录着神经元的成长,它刷刷生长的声音通过音道设备传到两人耳里,前天晚上还空荡荡的大脑如今已布上了一层网状物。
等网状物填满整个大脑,工程就已完成。
“老右,我只是有点难受。“老左说:“倪星星挺好的。”
“我也是,但愿……”老右没有说下去。
老左也没接下它的话,但两人都明白对方心底想什么。
但愿这个地球女性不像以前的镝星女王。
已经过了万年,戴将军的性格从来没改变过。
老右继续控制费晚操作电脑,它们不能什么都自己制造,有时只能利用地球上现有的科技和材料,需要计算的东西太多,只能几台电脑同时进行。
室内,费晚的手指飞快地在几个键盘上来回快速跳动,只看得见手指幻出的光影,已经看不清手指了。
他在进行每半个月的危险性排查,还好地球上有了网络,通过联网,能轻易地黑入别人的电脑,查找危险,排除潜在的隐患。
这是戴将军在初来地球就已经定下来的军事例行检查。
从大数据里查找出不利于它们的因素,进行剔除,这是任务成功的必要流程。
地球进入了互联网时代,排查对氙星科技来说比较简单,一会儿功夫,电脑屏幕出现了一段视频。
“这是费晚的居室?“老左说。
“有人在监视我们?快查一下,视频从哪儿来的。“
费晚快速移动手指,两人看了看屏幕,“是二十八层顶楼?是复式顶层的地址?是施一航,他监视费晚干什么?”
看到查出的结果,两机器人有大事不妙之感,监视的视频有好几个,费晚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都在视频之上。
监视器已经找了出来,它们暂时隔离了它的信号,黑入施一航的电脑查看。
“我们已经找出最合适的方法改变了费晚的面貌,面颊用硅胶垫高,眉毛加粗,戴上了粗框眼镜,他还是认出了他?”
老左仔细分析那几个视频,再看了施一航电脑来往QQ邮件,摇头:“还没认出他来,只是他和倪星星走得太近,让他产生了怀疑,费天铭以前和施一航并没有真正见过面,费晚的行为,让他以为费晚是个电脑高手,网络黑客……他电脑里还有几张照片,是从对面楼拍的,来么说,还有人从对面楼监视我们?不,是监视倪星星。”
“查不出更多的东西了,看来,我们得小心一些才行,这个地球人很厉害啊。”老右从网上查出了鼎盛公司很多的资料。
“他这里,我们容易应付,黑进他的监视系统,换上我们事先录好的视频就行了。”老左说。
神经元上,耀斑大盛,忽然间显出了一段光影,涌现出大量的数码线条,是一段跟着一段的编码,两个机器人神情紧张起来,双手急速操作,那段编码被写进了系统之中。
“将军的潜意识要我们按照这段程序来编码实行下面的行动。”老左说。
“顾柯,蔡紫?……将军要我们利用他们继续进行下去?”老右说。
两人仰头,光波屏上的神经元稳定增长。
“将军对这个速度并不满意,让我们加快速度。“
“这是一大段的策略,每一个行动步骤已经写进编码里,我们只需要按照这个步骤来做就行了。”
老右看着编码,由衷称赞:“这段编码详细之极,每个步骤精密而细致,与万年前与镝星女王做战时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愧为将军,潜意识都这么厉害。”
这次老左却没有附和,只垂头操作光脑。
老右叹了口气说:“左哥,你别这样,我们将所有的资料输入,将军在潜意识里自动生成了这个策略,是完成任务的最短途径……并不代表着将军清醒后的真实想法,而且,这个策略计算完美,通过大数据对比排查,查出了倪星星生活的周围最大的危害性人物,这么一来,她的生活之中有了挫折阻碍,费晚及时解决,两个经常接触,倪星星对他产生依赖好感……将军的潜意识甚至统计出了每个阶段倪星星对费晚的好感上升幅度………有我们的帮助,她事业上也不断发展,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老右,我没什么,只是有点难受,一会儿就过去了。”老左说:“将军的策略,当然是整个银河系里成功率最高的。”
老右无言地拍了拍老左的肩,没有说什么。
……
施一航打开电脑,公寓里的监视视频实时传送了过来,费晚在电脑前操作着,施一航懂一点电脑编程,见是段游戏编码,把视线移开,正好秘书拿了文件进来,他在几个文件上签了字。
电脑屏幕上,费晚站起身来,倒了杯水来喝,又开始坐在电脑前编程。
监视器安装好的这几天,他有空就亲自监看费晚的行动,可这个人真是无趣之极,在家的时候,一直坐在电脑前编程,有时接到外出的活儿,就出去做事,他查过他所从事的工作也是与电脑相关的。
也许是他神经过敏?他没空去查一个不相关的人,他合上了电脑。
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向他请示,说柯志华来了。
他让秘书请柯志华进来。
柯志华说:“施总,我查过了,那天搭的是水塔的场景,需要把水塔漆成白色,那桶白色颜料刚好从楼塔上跌落,而费晚刚好去找她,于是把倪星星推开救了她,看起来整件事只是个偶然事件,楼塔不高,颜料桶跌落造成的伤害并不大,费晚也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
“事后呢?”施一航问。
“事后?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监控上有显示,两人并无过多接触。”
“真只是个小意外吗?”
“查不出更多的来。”
“这么短的时间,她一共发生了两三起意外?”施一航冷冷地问。
柯志华说:“我再查查。”
施一航挥手让他走了,又打开手机电脑来看,屏幕上,费晚依旧在编那游戏程序,他心情烦躁地把电脑合上,拿起手机,划开微信,找出倪星星的头像来,输入一行字,却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
他拿起电话,打到秘书室:“替我约章芸吃个饭。“他想了想说,”包亦凡也一同约了吧!“
秘书答应了,他放下电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
顾柯揉了揉因彻夜打游戏而变得干涩的双眼,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茶几上已放好了早餐,他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见蔡紫还在拖地,知道她依旧闷闷不乐,劝她:“姐,这样不挺好的吗?这部戏那么大制作,能拿个男五也挺好的。”
蔡紫停住了,拿起拖把一言不发往回洗手间走,顾柯忙拦住:“姐,别生气了,我好好儿演,争取下部拿个好角色,不给姐丢脸。”
蔡紫抬起头来,伸手抚顾柯的脸:“柯,你哪一点不如他们?是演技不如,还是容貌不如?凭什么你只能拿个男五?你知道男五在这部戏里是什么吗?只是比群演稍微好一点的角色!戏份少,出场几集就会死!没有人会记住你的!”
她回头,抹了把脸。
顾柯忙揽住她颤抖的肩膀:“姐,别这样,咱们这样不挺好的吗?”
蔡紫眼里闪动着泪花:“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这次……”
顾柯手一用力,捏住了她的掌心:“姐,别说了。”
蔡紫忽然明白他知道了,惶然无措:“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我都知道,姐都是为了我好……”顾柯截住了她的话,脸上露出纯真笑意:“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是吗?姐……”他慢吞吞地说,”晚上你说梦话了。”
蔡紫羞愧地垂下头去。
“姐,以后别这么做了,没什么用的,倪星星出了事,又能帮得了倪雪境多少?”顾柯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豆浆来饮,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聚精会神地看,边看边笑,扬起手机对蔡紫说:“那人也发短信来祝贺我呢,说我一定会演活这个角色,我回复他……”
蔡紫一怔:“你还和他有联络?”
“对啊,为什么不?他说话蛮有意思的。”顾柯似不经意地说:“还有,我妈要来了,可能想和我们见个面,还没决定,你准备一下。”
蔡紫脑子嗡地声响,刚想问个明白,他却兴致勃勃走到内室去,说和那人上网来一局游戏。
她哪还有心思干别的,赶紧跟了进去:“你妈要来?怎么也没听你说起?”
她忽然间发现,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家里,她曾经一度以为他也是个孤儿,领结婚证时,他没问过她家里的情况,她光顾着高兴,也忘了问了,结婚之后,她有几次问起,却不知道什么事打岔岔开了话题,就再也没问过。
他已经打开的电脑,光芒在他脸上闪动,屏幕身披黄金铠甲的怪兽出没,大刀砍上去,爆出灿烂光华,一地金币,染得他眼眸成了金色。
他的手在键盘上急速操作,紧张盯着屏幕:“姐,别担心,她就想看看咱们过得怎么样。”
怪兽轰然而倒,他兴奋得满脸通红。
“柯,你妈从哪儿来的?”蔡紫迟疑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美国吧?和她一个朋友。”顾柯操纵着游戏里的英雄进入另外一个地图,对着话筒说:“兄弟,打得怎么样?”
“还行!去极地草原吧……”音箱传出对话,是个好听之极的男人声音。
蔡紫大惊失色,看着顾柯的后脑勺怔神:“你,你妈从美国来的?”
“对啊……”顾柯有些不耐烦了,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温和:“姐,你先出去,等我打完这局再来陪你,他只有这会儿有时间。“
蔡紫只好走了出去,来到客厅,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她忽然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顾柯,这个和她结婚一年多的枕边人。
………
倪星星被穿中山装的侍者领着走进了这所女性休闲会所,古香古色的大厅里,两两三三打扮精致的女人迎面而来,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有点后悔。
侍者目不斜视领着她往走廊尽头走,脸上亲切温和的微笑连变都没变过。
至今为止,倪星星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答应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聚会的。
前男友的母亲约她一见。
这种情形,实在太诡异了一些。
一大早起来,她就接到了这个电话,电话里的女人语气温和而不容置疑,从自我介绍到派司机来接她,通话时间不过一分钟,等那边挂了电话,倪星星才从懵懂中清醒,看着手机发呆。
司机很快来了,倪星星只来得及换了身好点的衣服,上车被带到了这里。
她一遍又一遍地帮自己打气,只不过来见前男友的母亲而已,,等同于来见一个陌生人,但走得越近,只看背影,女人精致的发型,价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洁白的手腕上满绿的翡翠手镯,她心里发忤。
月白色的转台上,象牙白钢琴在钢琴师的弹奏下发出悠扬的乐声。
衣着精致的女子散落大厅各处,举着酒杯说着什么,喁喁细语和音乐应和,氛围和谐。
只是个小型的慈善沙龙聚会,很多人参加,倪星星再提醒自己一遍不用有心理负担。
她的对面也坐了个中年女人,两人含笑说着什么,倪星星被侍者领着走得近了,隐约听到两句,儿子大了,只有由得他去……
侍者弯腰告诉了她倪星星的到来,她含笑站起身来,转身向她点头:“倪星星,你来了?”
倪星星只觉得她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得像在舞台之上。
“吕阿姨,您好。”倪星星说。
吕佳点了点头,过来拉了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对面中年女人介绍:“这位是顾阿姨。”
倪星星点头称呼,顾浅站起身来含笑说:“你们聊,我那儿子儿媳也快到了,我去隔壁等。”
她拿起身边的贝壳形手提包,姿态优雅离去。
见倪星星对她看,吕佳笑着说:“她啊,儿子娶了老婆都不知道,前几天才从别人那里得了消息。”
倪星星心思敏感了许多,知道这种事不好随便插嘴,只垂头不语。
“听说,你和一航分手了?”吕佳侧头看她,问。
倪星星点了点头,强调:“一个月前就分手了。“
似乎她认真的样子取悦了吕佳,她笑了:“我那个儿子,哎……他啊,看中了一样东西,除非他自己不要了,是不容易放手的,我记得小时候,他爸送给他一个小车子,本来是丢到一边去了的,可他弟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玩,他就想尽办法抢了回来,对那小车子宝贝得不行。”
面前这女孩子,微垂着头,杏仁般的眼睛闪动着些微的好奇,面容俏丽,身形纤细,像个小动物,确实是一航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番话对她似乎没什么影响,相反,她的视线游离,落到了桌上精美的餐具和卡夫卡奶油蛋糕上。
正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施一航着迷?
吕佳兴致更高,把碟子推到她面前:“吃吧,法国新出的一种糕点,国内只有这里能做,食材都是新鲜空运过来的。”
倪星星一听这么高大上,反倒有点怯了,拿精致的小勺挖了一口小,斯文放入嘴里,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在没弄明白这位伯母到底叫她来干什么之前,纵使万千美味摆在眼前,她哪有闲心去吃?
对面吕佳却不说话了,只拿了杯红酒慢慢饮,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人无言干坐实在尴尬,倪星星只好再挖一小口。
几小口甜品入嘴,经过严密分析,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些吕佳找她的理由,分手之后,迟钝如她,从他穿的几万块钱一件的衣服也越来越感觉施一航和她不是同一类人,这次和他母亲相见,她这种感觉更深了……施一航是不是家境还挺丰厚的?
她是替身,虽然才开始演戏,但狗血剧情实在看了不少。
贫家女嫁入有钱人家里,未来婆婆总是如临大敌,先考察,各种设计陷害,再拆散,一对恋人不脱层皮是不能在一起的,有时候脱了层皮也还是不能在一起。
把这狗血剧情安在自己身上,未免让她全身起了层鸡皮。
还是赶紧澄清的好。
她忙再次强调:“伯母,我和施一航真的分手了,分得干干净净,一清二楚,我跟他说了,我和他连普通朋友都不算,以后在路上遇见装不认识就好……”
她半张嘴说不下去了,对面吕佳笑得两眼弯弯,红酒在酒杯里漾出红浪。
放下了酒杯,拿了张纸擦拭眼角,吕佳边喘气边说:“我说呢,为什么会这样,这些话你说的?”
倪星星呆呆点头,看她笑得实在太灿烂,有点兴灾乐祸的意思,实在不懂:“对啊,伯母,有什么不对吗?”
终于能让这大儿子尝点苦头了,吕佳心底痛快,看着她,更觉亲切,心说如果她真能和施一航走在一起,傻傻怔怔的也能把那精明过头的施一航吃得死死的。
想了想说:“他最近没找过你?”
倪星星忙保证:“没,分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伯母,您放心,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吕佳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含笑不语,拿起红酒饮了一口。
倪星星想赌咒发誓,可想了半天誓言,没想出来,只好看她喝酒,她笑一笑,饮一口酒,再笑一笑,又饮一口,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没话找话:“伯母,红酒喝多了伤胃……”
说出来差点想打自己一巴掌。
吕佳又笑:“是啊,可阿姨只有这么点乐趣了,有什么办法?”她看着她:“现在,好像又有点乐趣了。”
她眼神有点怪,倪星星不懂,只好哦了一声。
“你先提的分手?”吕佳问。
倪星星老实点头:“阿姨,如果我伤了他的面子,我道歉行吗?”
“不用,分得好啊!他啊,一生之中太顺了,只要他想拿到的,他总能拿得到,所以,受点挫折是好的。”吕佳笑说。
倪星星还是不懂,心说把自己当挫折教育的工具?但瞧施一航的样子,正常得很,他哪里受到挫折?
她忙解释:“阿姨放心,我们一开始就没多认真,施一航早放下了。”
吕佳看她:“是你早放下了吧?”
倪星星老实点头:“当然,年青人么……”想了想不妥,伤人家母亲的心:“还是伤心了一些日子的……但咱们总要向前看是吧?”
看吕佳笑容慢慢少了,她猛然觉得这个鸡汤不太合适,这不是看轻施一航么?
她再想拍自己一巴掌。
“你知道,我是施一航的继母吧?”这小姑娘表情跟透明的一般,吕佳当然看出她在想什么,慢吞吞地说。
倪星星还真不知道,茫然摇头,解释:“咱们还没发展到互见父母的程度就分手了。“
“既使有了女朋友,他也不会向你提起的我的,你知道的,继母么……”吕佳叹息,望她:“所以,你如果能嫁给他,挺好的……”
倪星星觉得她眼神之中似乎含有深意,可她搞不懂其中内容,听到后面那句,坚决摇头:“不可能,伯母,你放心,咱俩不可能!”
“可他喜欢的东西,是不会放手的!”吕佳说。
倪星星认为她是不是酒喝多了?
“伯母,你误会了吧?”
吕佳放下酒杯,从香奈儿手袋拿了个纸袋子出来,放到她的桌前,指它:“看看……”
倪星星满心疑惑打开,纸袋子里,一叠的照片,全是她的,她从公寓门口出来,她和保安王叔说话,她去买早点。
“这些,是从施一航的办公室抽屉拿到的……”吕佳葱管般的手指点在其中一张上:“这是昨天的……”
倪星星浑身发冷,抬起头来:“他什么意思?伯母,你也不管管?”
“我管?”吕佳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忘了,我是他的继母,他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我只能向你提个醒。”
“报警,我要报警,这跟踪狂!”倪星星火冒三丈。
“我是不会替你作证的,他毕竟是我的儿子,算了,星星,他也只是找人看着你,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看这些照片,都是远远的拍的。”吕佳有趣地看她气急败坏的表情。
施一航十多岁从国内来到美国时,她已经嫁给他爸好几年了,一开始,她没把这国内来的土包子当回事,她知道施强是有前妻的,前妻还是国内一所大学的教授,施强出国继承遗产,妻子留在了国内,鞭长莫及,她趁虚而入,施强和妻子离婚,结婚后,她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家庭和家族生意,施强对这前妻生的儿子也没多大感情,把他送往寄宿学校读书几年都不见他一面,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两个儿子频频提到了他们的大哥,语气不同了,施强开始把生意一点点交给他,她这才发觉大事不妙,可已经太迟了,他已经接手了鼎盛,对外,他尊敬她,给她应有的面子,处事圆满,行事谨慎,让人无可挑剔。
她竟然找不到他一点漏洞。
他的消息封锁极严,他失恋的事儿还是她偶然参加一个酒会从他一个哥们儿那里听来的,她找人查了许久,才查出这么一点来。
她认为,倪星星能给他一点打击。
而她,人生总算找到了点乐趣。
倪星星抓住了那几张照片,气得直哆嗦,语气也尖锐起来:“伯母不帮我,给我看这些照片干什么?”
吕佳叹息:“你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怕你受伤害,但他是我的继子,我也不想他出事,只好来给你提个醒,有个预防。”她说:“你放心,这件事我告诉他爸了,他不会再派人来搔扰你的。”
倪星星不敢相信:“真的?”
“这点主我还能做的。”吕佳说。
倪星星冲动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伯母。”又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变态!偷窥狂!”
吕佳闻言只垂头看红酒,变态?真正的变态你还没见过呢,他们这些拥有了权力财富的人,往往把法律都能玩弄于鼓掌之内。
她抬头,几层玻璃雕花门外,顾浅和她的儿子顾柯说着话,儿媳在一边垂头坐着,言谈甚欢,其乐融融。
……
蔡紫依偎在顾柯的怀里,半抬头看着他温柔俊朗的面孔,轻声说:“你妈真的很好。”
顾柯漫不经心地答:“对啊,她是我妈,有什么不好的?”
“咦,你跟你妈姓的?”蔡紫好奇问。
顾柯身子动了动,把她推开些许:“有什么不行?”
蔡紫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耐烦,脸上满是幸福憧憬:“你妈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生呢,说要给我们送一个大点的房子,到时孩子可以住得舒服点,如果这次你能红就好了,……”她迟疑轻声问:“柯,你爸呢……?”
顾柯没答她,伸长脖子往前看,催她:“咱们快走吧,快十点半了。”
蔡紫依他,加快了脚步,随口问:“又是你那粉丝约你打游戏吗?”
顾柯谈话的兴致高了些:“对,他游戏打得简直太好了,他带着我,一连升了好几级!哎,真想看看他是什么人。”
蔡紫随便答:“游戏中的人哪能见面的?一见面就见光死。”
忽然间,手背一痛,似被钳子钳住一般,顾柯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星空传来:“不许你这么说!”
蔡紫怔了,手背一轻,顾柯的声音重变得温柔:“姐,我们快走。”
蔡紫抚摸手背,怔怔地看着他,却被他拉着往前。
回到住处,顾柯冲进内室开电脑,蔡紫从冰箱拿了饮料出来放在外面,准备等饮料没那么冻了再送进去给他喝。
半开的门缝里传出了激烈的电子打斗声,蔡紫拿了遥控器出来,打开电视看,电视正播出倪雪境为主演的那部古装戏,和她搭戏的男主是有点过气了的港台明星,他有什么比得过顾柯的?顾柯只是缺了点运气。
蔡紫烦躁地熄了电视,在沙发上发怔。
他们今天去的地方是个高级的女性会所,她听倪雪境提过,说那女性会所入会要求极严,她曾经想申请都因为资格不够没能进去,可顾柯的母亲却和那里一位会员熟,虽然他解释了,他妈只是参加那个地方举行的小型聚会,并不是那里的会员。
在圈子里多年,蔡紫虽然买不起名牌,但她的眼光却练出来了,没错,顾伯母身上没有一件大牌,只是普通的美国大众品牌,那个小型聚会中也有些穿着普通的人,现在出国的人也多了,在美国居住,的确算不了什么。
但他家境确实比自己要好。
他却不带一点偏见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他的母亲对她也好,她抚着手腕上卡地亚手镯,这是他母亲今天送给她的。
一切那么美好,可蔡紫抚上了自己的手背,被他捏过的手背,依然有点酸痛,屋里的灯光似乎暗了些,让她的心也跟着灰暗下来。
“姐,姐,拿瓶可乐给我。”顾柯大声叫。
蔡紫忙拿了放在茶几上的橙汁过去,拧开盖子,递给他,他仰头喝了,看了一眼瓶身,见是橙汁,却没有说什么,只把它随手放在桌上。
屏幕打得金币满地,武器乱飞,他兴奋得哇哇大叫:“偶像,走梦境沼泽吗?那里有个九头妖,是个二级怪。“
“对,跟着我走,不能走错一步。”还是那温和好听的男声。
蔡紫收了那瓶饮料,想丢进外面的垃圾箱里,偶一回头,顾柯的眼睛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屏幕,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音乐,脸上泛起喝醉酒似的红云,音箱里那男子的声音继续:“左三步,右五步,一步都不能错……”
游戏里的英雄在顾柯的操控下走着。
似乎正常得很。
可不知道为什么,蔡紫的心忽然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忍不住回头问:“柯,你和你那粉丝约了见面吗?”
“那还用得着约?”顾柯飞快地操控键盘,随口答。
蔡紫拿着果汁瓶往外走,来到垃圾桶,才发现里面依旧剩了大半瓶,她看了瓶子半晌,把饮料丢进了垃圾桶。
……
倪星星看到第三集剧本时,怔住了,赶紧给杨航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剧本改了这么多,以前女三哪有哭戏?
杨航马上察觉了,警惕地问:“倪星星,你不是能演哭戏了吗?”
倪星星哪敢说实话:“当然能演,可这个剧本和前两天发来的怎么改了那么多?是不是搞错了?”
杨航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地说:“陈导演亲自让曹编剧改的,专门为你加了戏,你上次试镜的时候演得好,陈导演认为这么改会让人物性格情感丰富很多。”他还是不放心,再问:“倪星星,你真的能演哭戏吧?”
倪星星只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当然行!可这么改,倪雪境的戏不是少了很多?我怕……”
“怕什么?陈导演让人改的,关你什么事,放心!”杨航赶紧一通安慰:“你这角色演到一半就会死了,对女二产生不了影响,后面陈导演会给她加戏做补偿的。”
倪星星想了想说:“也是,和凌风那角色一起死,哈哈。”
凌风是这部戏男五号角色。
“对,演男五的是顾柯,顾柯你不知道吧?演过几部小戏……”杨航随口说:“是蔡紫的男朋友,人挺好的,和蔡紫不同,他戏份少,和你也就搭两场戏。”
倪星星心思全被第三场戏要哭弄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哪有心思听他闲扯,敷衍着听他介绍了一通和自己搭戏的人,挂了电话,坐着发呆。
明天演第二场,第三场就会露馅儿?
她再打开剧本,剧本上很明确地写着‘泪雨如下’四个大字。
原来的剧本是女三角色锦西的弟弟失踪,这次传来的剧本改成了她弟弟被自己失手杀死。
她看着剧本,怀着一线希望把这段内容看完,心里默念入戏,和以往一样,她进入到了真实的场景,能真切感受到女三的悲恸,她失手错杀了自己的弟弟,她想起弟弟平时对她的依恋,虽然在家里全家最宠爱的人是他,她对弟弟有隐约的妒忌,但她依然爱他,可她却错杀了他,那股悲恸冲进了她的脑子里,让她浑身颤抖,但她依旧不能哭,流不出泪来。
出戏之后,她打开录像机看,她演得无可挑剔……只除了应该流泪时她眼睛里一滴泪水都没有。
这段戏就像一个打扮完美的盛装女子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鞋子。
倪星星失望地看着那段录像,既使有这个隐形眼镜做道具,她不能办到的,依然不能做到。
怎么办?小宝已经不在了。
她合上了电脑,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划开微信,看着小宝熄了的头像,她打了一行字上去:“虽然有你留下来的眼镜,可我依然不会哭。”
她发了出去,和以往许多次一样,没有回音。
她失望地把手机反盖在茶几上。
窗外暗沉沉的,没有一丝风,霓虹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忽然间,手机震动起来,她血往上冲,赶紧拿了手机看,血液一下子褪了下去,原来是邻居费晚。
“星星,到晚餐时间了,门口麻辣香锅打折,两个人一起折扣更低,他们家店有新菜式,叫辣得你流泪,去么?”
他们喜欢吃的东西一样,属于在吃上志趣相投,费晚除了说自己之外,并不乱打听她的闲事,对她来说,倒是个很合适的饭搭子,因此,在适当的情况下,两人假扮情侣拿了好几次折扣,有时两个人拿的折扣够吃一餐饭的。
一个人在城市,有时候想上饭馆吃餐好的都没人陪。
倪星星原本没有心情的,可他最后那句菜式猛然提醒了她,真的能辣得流泪?
她决定试试。
小区门口不远,她和费晚到那家店时,店里的人不多,他们来了几次,服务员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靠窗情侣位,坐下之后,费晚开始说他编的那个程序,感慨钱不好拿,现在的人要求真多等等,又说他编程出现了瓶颈,下面不知道怎么弄,只好吃一餐散散心再说。
倪星星深有同感,两个失意的人啊。
却不想和他说自己演戏的事,服务员过来下单,她豪不犹豫叫了特辣特麻,还让服务员另加两小碗特辣调料。
费晚很吃惊的样子,把黑框眼镜往鼻梁上推,看看那菜单又看看她,欲言又止,擦额头的汗。
倪星星没注意,心说今天靠熏的,也要熏出眼泪来。
香锅上了上来,上面浮了厚厚一层红油,等酒精炉然起,辣味直冲鼻子。
倪星星再倒入两碟特辣调料,拿起筷子就夹,食物放进嘴里,舌头仿佛被刀割一样,味蕾上的刺激冲入大脑,眼里有了酸意,舌头瞬间没了知觉。
可她感觉不到眼泪,抬起头,对面的费晚已经辣得双泪长流,伸舌头吐气,把冰水往喉咙里灌。
她舀了一碗红油出来,端起碗来,眼泪离油面近了,看得清里面的辣椒焦糊的样子。
忽然间,手上的碗被人夺走,费晚大着舌头说:“星,星星,你要辣死自己吗?“
倪星星木然点头:“我想哭一场。”
费晚取下眼镜抹眼泪,指自己,说:“你看看我,我已经哭了好几场了。”
他眼睛红肿着,嘴唇肿得像猪肠,眼泪水笼头一样关不住,桌面上堆了好大堆纸巾。
倪星星怔了怔:“你怎么成了这模样?”
费晚边抽泣边指她:“星星,你可真狠心……为了不让你独自一个人吃寂寞,当然主要为了吃个够本不亏,我一直陪你吃,你不知道么?”他仰天眨眼抽气。
他眼睫毛如被雨水淋湿,面颊一片嫣红。
狼狈不堪,却俊美逼人。
隔壁桌声音传来:“你瞧,人家男朋友向人道歉多有诚意!”
倪星星左右望了望,才发现几个桌子的情侣全往这边看着,几个女服务员聚在一起,看着费晚窃窃私语。
费晚桌子前也放了碗红油,和她那碗并排,一模一样。
她压低声音咬牙:“他们怎么认为你在向我道歉?”
费晚吸鼻子,拿纸抹脸擦泪:“星星,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辣,真辣,地球上怎么会产生出这种魔鬼食物?”
拿水杯喝冰水,可玻璃杯里的冰水没了,还没等他叫,一位年纪大服务员小跑步过来,替他倒水,一脸关切:“先生,您还好吧?”
倪星星的水杯也没水了,示意她倒点,她举了举水壶,语气平静:“没水了,我添了再给您倒。”
这一添,一去不回头。
费晚缩身子擦眼泪,双眼皮都肿了起来。
看他那样子,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他对面的女人面无表情,在旁人看来,这不是在道歉是干什么?
她顿感丢脸,咬牙:“你不能吃就别吃!”
费晚吸鼻子,眨着朦胧的双眼看她:“不,贵,不吃浪费了……”
黑框眼镜取下来了,他一双完美眼形的眼睛如被雨水洗过,说不出的晶莹透亮,高挺的鼻头是红的,在火锅蒸发出来的雾气之下,倪星星忽然发现他真的挺好看的。
一个挺好看的男人在哭得全身直哆嗦?
倪星星叹气,不怪那年纪大的服务员为什么母性大发,打抱不平。
弄出眼泪的实验失败,在店里全体女性异样视线的注视下,陪着这么个丢脸的人,倪星星哪还有心情在这里呆,站起身来,往店外走,气哼哼地说:“你买单!”
走到店外,风一吹,脸上还火辣辣的,眼睛却什么事也没有,愁得不行,正想往家里走,一个人撞了过来,她赶紧一躲,那人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她被撞到了手臂,痛得很,只好自认倒霉,往回走。
走到公寓楼下面,费晚大呼小叫的从后面赶了过来:“星星,星星……”
倪星星只好等着。
辣劲儿看来过去了,费晚说话利索了很多:“星星,今天运气很好哦,有个人帮我们买了单了,说是游戏里的那个谁,我没记清,总之是我带的一个小弟,带他打了几个二级怪升了几级……”
倪星星满腹愁肠,哪有心情听他说这个:“行,回去了,还有事呢……“
两人分手,各自回家。
……
两个机器人看着光屏,费晚嘴唇红肿躺在沙发上。
老左吸气后怕:“地球上这种魔鬼食物真的吃一次就好了,我干嘛连接到他的感觉神经?”
老右眼底兴灾乐祸,表情淡然:“咱们是机器人,模拟人类的痛感,想隔断时就隔断,谁让你非要试个彻底?”
老左说:“难道说让费晚前一秒还辣得流泪,下一秒面无表情?咱们会暴露的。”
老右想想也是。
神经元已经布满了整个脑部,蓝色光能在神经元里来回往返,每到一处,触须如织布般延伸发展,逐渐成网,一层层地叠加,
“将军的策略有了成效,事情果然朝他的计划发展,居然一步不差。”老右感慨着说。
“是啊!”老左点头,却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看光脑屏幕。
老右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咱们任务完成必要的牺牲,老左,你怎么能被人类感情影响?”
“为了适应环境,我们被设计成这样,难道不对吗?”
“不,你对倪星星投放太多情感了,要知道,将军说过的,只要运用得当,连情感都可以被设计出来。”
“这些逻辑和道理我都懂,但这种设计出来的情感真的对么?“老左一脸迷惑。
老右挠头:“我不知道,但这是将军制定的计划,他从来没有错过。”
“我有点担心倪星星……”
“放心吧,将军的计划详略精密,伤害不了她的。”
老左低声说:“身体上的伤害虽然预防,但地球人情感丰沛,哪像将军?而且,咱们怎么知道地球人的感情会不会受伤?”
老右有点不懂了,怔怔地答:“确实如此,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位能让将军感情波动的。”
老左手指在控制台键盘上急速敲打,把将军的计划书再调出来看,想了想皱眉:“倪星星哭不出来,事业面临一次重大危机,她身边还有颗重磅炸弹,计划真的合适?”
老右一点不担心:“将军做出的计划,含意深刻,我们怎么能懂,只要按照步骤进行就行了。“
“将军的潜意识当然是按任务成功的方向发展的。“老左依旧满脸郁郁:“有那个传感仪,倪星星还是没办法流出眼泪,我们怎么办?”
老右也看计划,摸下巴说:“老左,我一直想说,倪星星是不是太依赖咱们那个传感仪了?你瞧,她的演技全是依赖咱们给她搭建的真实场景,没有自己的创造,某位大师说过……”见老左望它,手放到了头上挠:“我看了几本关于演技的书,哪位大师说的忘了……反正大概意思说演戏演得好的,一定要有创造性的演技,要有她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一定要把你内心的‘自我’跟你的角色联系起来,融合起来,使剧本里的人物有了自己的灵魂,创作才会精彩动人。”
老左看了它半晌:“这和她能不能流泪有什么关系?”
老右嘿嘿傻笑:“好像确实没关系……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有自己的创造,设计出独特的表现悲伤的方法。“
老左再看它半晌:“好像有点道理,但这个剧本很明显的指出要‘泪如雨下’,她一个女三号角色,达不到导演编剧的要求,还另创一种方法?能让陈导演认同?这对她来说恐怕太难了。”
老右见他有点意动,继续游说:“现在不是也没办法了吗?你瞧,咱们陪她吃那种地球魔鬼食物都弄不出她的眼泪来,反而让咱们自己体味了一把地狱般的麻辣之感,还费晚让一群女人围观……”老右见它沉默不语,叹气:“如果将军知道他的承载体在大庭广众下哭……自将军出生到现在三万年了,将军有哭过么?我想想都有点发愁。”
老左喃喃:“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能控制费晚的泪腺,只能把感觉真实地传至他的脑里,再说了,费晚哭,不等同将军哭……”
老右古怪地笑:“费晚的形象,不是将军日后的形象吗?还有,费晚的一切行动,都会如实记录,免得将军苏醒之后,行为和以前发生矛盾。”
老左的喉咙上下滚动:“哭都哭了,有什么办法?咦,咱们不是聊着怎么帮倪星星度过这难关吗?怎么扯到费晚哭上面了?”
“对哦……”
两人相对发愁。
光屏之上,忽然迸出一道光华,波形急速闪动。
两人看去,一大段代码突忽其来,布满了整个屏幕,两人惊讶互望。
“从脑电波波形来看,这又是将军的潜意识,我们的对话被他的潜意识吸收,它自行计算,设计出这个计划?”
“代码上说,按这计划进行,能顺利让倪星星度过这段危机?”
两人把代码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却同时沉默下来。
白色控制室内,光波急速闪动,神经元有条不紊地生长成形,次序谨然,生机盎然。
可两人却同时打了个寒战,互相对望,老左叹息:“将军既然下了指令,当然只能按他的计划来。”
老右乐观一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计划一定能帮倪星星渡过危机,让费晚变成她的完美男友,让她好感大增,脑电波强大得足以完成神经元的建立……虽然当中有些危险,但只要布置完美,还是能顺利的。”
“置倪星星于险境,完全改了剧本,真的能行?从网络上查出的资料来看,这位陈子忠导演要求严苛得很。”
“希望能行吧?”老右指屏幕上那一段代码:“你瞧,这里用到了叶岑。”
“叶岑也在玩那款游戏?”
“对,在游戏之中,费晚可不是一个大妈型的男人,她如果知道……”
“计划要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叶岑知道。”
“叶岑是蔡紫的表妹,在倪雪境工作室当实习生,这么一来,所有条件都联系起来了。”老左赞叹着看代码:“这个计划真的考虑周到,完美无缺。”
屋子里,敲门声起,费晚从沙发上站起,拉开房门,叶岑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
倪星星默念着剧本里的台词,等着化妆师替她化好妆容,这场戏之后,她是不是就会被替换下来?
外边隐约传来了陈子忠导演的骂声:“素雅,你记住你是素雅,一个大家闺秀……你那是演的什么?要有情绪的记忆,表演出遇见意中人时难为情的感觉来,你无缘无故眼泪花花干什么?哭丧啊!”
化妆师互相望望,低声说:“倪雪境也被陈导演骂了?”
“对啊,除了章芸,哪一个没被他骂过?”
倪星星心里直打鼓,今天会被他骂成什么样子?
妆已经化好了,剧务过来让她准备。
镜头前,演凌风的顾柯已经等着了,倪雪境拍完了前面那条,脸成菜色,见她出来,只勉强笑笑。
她演女二素雅,和倪星星只有一句对话,锦西把无意中得到了秘密告诉了素雅,素雅汇报给女主听,女主用这个消息反击对手,对手知道这个秘密是锦西说的,派杀手凌风追杀锦西,锦西为躲避追杀,错手把弟弟推入河里,然后就是那场哭戏。
倪星星已经想了一夜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不愿意放弃,决定再努力一下,见陈导演正和摄像商量什么,她走了过去,只差两步就来到他面前了,杨航打横里插了进来:“倪星星,准备好了吗?”
“我,我找陈导演说一下戏……”
杨航狐疑地看她:“说什么戏?昨天我不是和你都说了吗?前天陈导演也让你们开了会把角色都说了!“
“我那段戏,我觉得吧,改一下剧本比较好,比如说,改成凌风失手杀了她弟弟……”
杨航咬牙切齿:“倪星星,你不想活了?剧本是陈导演亲自订的!”
“就,就当我没说……”
陈导演听到两人争执,视线扫过来,问:“什么事?”
杨航忙笑着说:“没事,没事,倪星星有点情绪不稳,现在好了。”
陈导演看她,脸色倒还缓和,只说:“准备吧。”
倪星星哪里还敢说得出口?
拍了从素雅那里知道了消息的那条之后,就到了被凌风追杀的场景,锦西拖着弟弟飞奔着躲避,先来到了自己家矛草屋里,躲在灶台后面,凌风把灶台上的锅碗瓢盆挥了落地,趁着混乱,锦西和弟弟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来到后山潭水边,凌风远远地追来,想要阻止他们,把手里的一个陶罐扔向了她,她一失手,把弟弟推向深潭,凌风被女主派来的武士拦住厮杀,弟弟在水里沉浮,一眨眼沉入水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飘越远,边抹泪边沿水潭呼喊弟弟。
剧本倪星星已经背熟了,导演说开拍,她默念入戏,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她进入到场景当中。
恐惧忽然间占据了她的脑子,她成了锦西,那个还依旧卑微而弱小的女子,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被家人轻视,丢弃,受到不公平对待。
她手里牵着弱小的弟弟,躲在灶台后面。
剑尖拖在地上划过,金属磨擦地面,声音刺耳,碗碟跌落地面,她心里的恐惧已到达了极致。
这是她已经进入了好几次的场景。
可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恐惧仿佛增加了,增添了另外一种不同种类的恐惧。
倪星星咬紧牙关,从灶台往外望,藏青色的衣襟处小麦色的手紧紧地握着宝剑,光洁的金属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她看清了凌风眼底嗜血的杀意,不是剧本里的人物,是演员顾柯流露出来的真实杀机。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得到,能明显分辩出不同。
演员顾柯真的想毁了她。
她甚至知道他想用什么东西来毁掉她,那罐酸菜坛子,里面原来装的是真的酸菜和水,他换上的其它的东西,她的皮肤沾上那液体就会红肿溃烂。
剧本里,他要把那坛酸菜扔向她,罐口打开,里面的汁水会溅得她满脸都是,她狼狈地顶着那酸菜叶子往外跑。
他的手摸上了菜坛,提起了它,不,她不能让他这么做,她拔脚推开门,提前往外跑了去,那小演员只好跟着。
场外,摄影师等都怔住了。
陈导演没有喊停,摄影师只好继续拍下去。
杨航低声问:“陈导,剧本不是这样的?”
陈子忠举起左手不让他再说,他又看到了那种震撼人心的表演,这位叫倪星星的演员脸上的恐惧那么真实具体,他在场外,都能感觉到那渗入骨子里的恐慌。
这次表演和上次又不相同,似乎增加了些什么,不是机械的剧本表演,似乎唤起了她内心的某种感觉。
她真的害怕这位杀手。
虽然偏离了剧本,但他想看看,她还能演出些什么。
他们来到了水潭边,倪星星一步步后退,她向他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手没有停止,忽然扬起胳膊,酸菜坛子从他手里飞起,直撞了过去,倪星星身子一偏,那菜坛子砸中了小演员的胸口,他往后直跌,倪星星想抓住他,手一空,却只抓住他的一片衣服。
深切的悲伤忽然间充满了胸臆,她又成了锦西,那位被抛弃误解伤害的女子。
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在凌风手里,她绝望而疯狂,向凌风扑了过去……
陈导演此时才喊了一声卡。
剧组的人全望着他。
杨航往后缩,准备找个地方避开陈导演的怒骂时溅出来的唾沫星子,也免得耳朵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