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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云人:形容放浪形骸于青山白云间的旷达之士,语出《旧唐书 傅奕传》,当然是“穿越”引用了。)
“常听人言,姑娘家但凡长得周正的,脾气总要古怪些。”阿真一边帮少主人抚拍着脊背,一边无拘无束地接茬道。
没成想贾飏干脆呵断了他,狷急嗔道:“这话又没道理了,你在山上已见过人家两回,哪里有脾气怪?”
“公子莫生气,那话不过是小的闲来听旁人乱嚼的,小的知道什么呀。”小滑头嘴角斜斜上挑,忙语气调皮地撮哄道,贴身书童对少主人的脾气和颜色比谁都更应付裕如。
不多时,见贾飏面色稍霁,阿真咂了咂嘴:“如今想起少姝姑娘上回入水救人来,我还心惊肉跳的。”
他又何尝不是,贾飏不由得屏住呼吸,想起少姝不顾一切跃下的瞬间,他那无以复加的震惊,蓦然驱走了心中如影随形的疲劳倦怠,又模模糊糊间觉得,似有某种东西,穿透了他以往不可理喻的晦蒙岁月。
“她搭救的还是个胡族佃农家的小孩子,啧啧,真是唯有骨子里的良善才能做到那般程度,不得不叫人敬服哇!”阿真仍然赞不绝口。
轻不可闻地叹息后,贾飏复扭头望向窗外,半晌才道:“阿真,传说众星是由女娲娘娘亲手炼就的五色石,为了补天,恒久地在那清寒高处忠守其责,也许它们自认仅作是石头吧,在做着份数应当的事情而已,可晓得在凡夫俗子眼里,是何等光华无垢,灼烁炫目,美得令人的魂魄几欲澄澈清透?!”
“这——它们也许晓得?哦不,或是不晓得?”公子今夜说的话太过零打碎敲,不着边际,阿真只觉难以琢磨,不由得心猿意马,益发舌头都打起结来,几乎不知所云,“最起码,他们该是晓得自己心意的吧,连自己什么样儿都不清楚,又如何弄清楚别人在想啥?”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真是高不可攀的纯真性灵呐,”贾飏犹自出神地眺望着,一时收不回悸动的目光,声音轻柔而笃定,“可望不可及,正因如此,才称得上美好。”
(“不患人之不己知:句:出自《论语·宪问》,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大意是,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应该担心的是自己不了解别人。孔子教育学生,在处世上要有人不知而不愠的精神,能够在寂寞中做成应该做的事业,完成应该具有的仁德修养。求学是为了提升自己,而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怨天尤人上。君子不会担心没有人了解自己,也不会忧虑能不能树立美好的名声,而只忧虑自身的修养是否深厚,是否充分了解别人。在这个层次上,郭林宗先生可谓当之无愧了。)
阿真一时被小主人的话语牵引着,目光飘向了窗外。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那些天边的星辰,是石头,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公子反而让他生出些疏离感。
“公子,任那星星们再好看,人也得歇息啊。”抵挡不住困意袭人,阿真长长地伸个懒腰,语音含糊地告饶。
“这一日辛苦疲顿,你快躺回去吧,郭先生嘱我后两日暂歇休课,你也不用赶着早起侍候了。”
得到少主人体谅的允准,阿真满脸如释重负,丢下细按列星纵横的痴公子,感恩戴德地垂手退出门去。
此时的月光,也刚好照拂在狐岐山顶。
春分以来,吸收过久违的雨水润泽,陶复庐的庭院里一派枝繁叶茂,最先给人的观感,是任其天成,不加雕饰。
白天的热浪消退下去了,花叶发酵似的气息在空气中蒸腾起来,四下流溢,溶入无边夜色。
银色的浮云下,一棵姿态婀娜的老柳紧挨着屋檐,不远处,安详挺拔的柏树上缠绕着成串的柔弱紫藤,树根旁,匍地生长的麦冬、迎光绽放的燕覆子、层层粉嫩的九重楼——诸如此类的春花杂草,这里一丛、那里一簇,迎风飘摇。
(燕覆子:即打碗花;九重楼:即益母草。)
已有夜露降临在参差不齐的草叶上了,星星点点地泛着光,薄翼闪亮的虫儿在其间起落飞鸣,让人不由得想悄然靠近,和它们静静地“相处”一会儿。
深深地吸一口气,空气中的清新湿润便会在胸腔自在地弥漫开来。
子猷难得放松,心里着实喜爱这方明净的夜色,欣然捧来匏壶鲜果,在院中小池边随意斜坐下了,自斟自饮起来。
少姝才将姐妹们安顿歇下了,施施然漫步而至,笑道:“醇香美酒作伴,子猷哥哥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