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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河南岸,密云总兵官唐通站立在一段还在不断冒起阵阵青烟的土台之上,俯视北面的浮桥残骸,顿觉意气风发。
他此刻已完全突破东石门清军防线,全师开进至女儿河南岸,虽说水手营已成一片残垣断壁,但毕竟也算是以一己之力,袭破了清军重兵防守的一处营垒。
唐通缓缓转过头来,他双目深邃地望着西面,脑中飞快计算着此中的利益得失。
“大帅,唐参将派人来问,是否继续向西攻击,打通与西石门间的通道,合围石门山。”
唐通闻言面色一紧,他扭头向南看去,只见石门山上烟尘阵阵,似乎大战正酣,非一时能够完结。
他面上神情有些纠结,片刻后,才说道:“去,告诉唐友仁,使扈云通、刘三金分为左右,在前开路,唐友仁领正兵营居中策应。各营均要以战车在前开路,严防鞑贼虏骑突然杀出。”
在那个旗令兵正要离去时,又被唐通叫住,吩咐道:“告诉他们几人,如今我孤军深入,切切不可贪功冒进,以致到手的军功,又毁于一旦。”
望着令兵远去的背影,唐通抬手轻抚了几下并不甚浓密的胡须,嘴角也撇起一丝笑意。
…………
乳峰山西北方向,一道壕沟横拦在女儿河南岸的道路之上。
壕沟后有近三千人的明军驻守,他们阵前都战车与拒马交替结成的一道防线,中间也有一些地方,是大木和挖掘上来的泥土混合堆砌而成之土墙。
毕竟,以何友仁一个参将,麾下也才只带来不足三千的兵马,又能有多少战车?
因此在这一面的防线上,便以拒马、土墙与战车相结合,在壕沟后形成了一道类似于寨墙的防线。
何友仁的左翼营将士们都躲在防线后,紧张地盯着西面,生怕鞑贼虏骑会突然杀出。
然而,世事难料,你越是怕什么,反而越是来得快。
这边的山海镇左翼营将士才修砌完防线没多久,一阵“隆隆”的蹄声隐隐传来,似乎还有些沉闷。
这完全是因为此处地方,过于临近女儿河,地面不像别处那般干硬,尤其是更为靠近女儿河岸边的那一段,就连壕沟都没有挖掘。
一是时间紧急,二则是那一段约二百五十步的距离,泥土颇为松软,若是步行通过,或许勉强,然骑兵是无法在此处发起冲锋的。
何友仁也隐约听到了马蹄踏地之声传来,虽然一时还不能叫准就是鞑子来袭,但他还是紧张地登上中军处的高台,向西方翘首瞭望。
可看了一会,却并未见到虏骑来袭的迹象,也未曾看到烟尘腾起,唯一叫他不能放心的就是那“隆隆”的蹄声,更似乎越来越近。
此情此景,何友仁不由满腹狐疑,他将头转向自己的中军亲将都司何不疑,只见对方的眼色中也全是狐疑之情。
“不好,快传令,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何友仁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也迅速地向西南方移去,同时嘴里狂喊,到后来已是十分急切。
只见那边的乳峰山的山脚下,隐然升腾起一片烟尘,因其被山壁遮挡,初时并未在意那处地方。
烟尘中隐约显出一些骑兵的身影,随着他们逐渐驰出山脚下,不再掩藏身形,这边才看得真切。
粗略估算,仅仅是其前锋,便已有三四千之数,何友仁心中慌乱,有急切叫道:“快,速速报给马总兵,请其派兵支援我师!”
…………
马科的正兵营驻扎在距离西石门约五里之处,而其与何友仁的左翼营相距却仅有三里多的距离,再往北约四里才是女儿河。
他并未离开乳峰山太远,距离前线战场所在也有一大段距离,如此安排,若是前面的战事得力,他可及时增援,同样拥有战功。
而一旦情况不妙,却可以边守边退,引军回转乳峰山上,再行防守,在他看来,自己已然处于不败之地,进可以攻,而退可以守。
此刻,马科正在中军木台上,向着四面一一眺望,仿佛是在检阅自己的部下一般,显得很是轻松惬意。
似乎石门山那边的大战与他毫无干系,一脸祥和,全无急切之意。
都司马智仁陪侍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一个折扇,正在给马科扇着风,脸上堆满了使人肉麻的笑意,道:“大帅,这齁热齁热的鬼天气,您可得多喝着水,怕不难受。”
马科面上神情依旧,却趁着周边无人,语气阴沉的突然问道:“那事可办得妥帖?”
马智仁闻言一愣,心头“咚咚”直响,犹似一阵小鹿乱撞般,就连手中的扇子都忘了扇起来。
好在他随马科日久,也是经历过一些大场面,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便即恢复如初,脸上满是媚笑的悄声道:“回大帅,办得妥帖。这事是小的亲自办得,未曾假手与人,请大帅放心就是。”
“好,好,好。办得妥帖就好!”
马科话里有话,眼中也闪现出一丝杀意,但转念一想,这马智仁虽然打仗不行,然其对自己还是很忠诚,暗中也帮自己做了许多脏活和黑活。
更何况,马智仁还有一个亲哥哥,那马智勇可是自己的亲将,如今替自己统领着正兵营,是一员难得的战将。
这些年里自己率军东征西讨,能有今日,马智勇出力最多,确为功不可没。
他思念及此,脸上也堆满了笑意,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然却也表达出了十分明显的善意:“智仁啊,这事辛苦你啦。”
马科走上前两步,抬起手来十分亲切的轻拍在马智仁的肩上,道:“你和智勇兄弟二人,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待辽事结束,叙功封赏,你也该提个游击当当啦。”
马智仁原本还在担忧不已,他追随马科日久,又是多在暗里帮他做些脏活,自然是晓得他的阴险狠辣决绝,每当与他独处时,总是心中慌乱。
然现在听得马科亲口许诺,此间战事了却,自己竟可叙功升官,怎能叫他不欣喜非常。
要知道,他的哥哥马智勇,追随马科多年,从一名队官硬是拼杀了出来,如今浑身皆是伤疤,也才只升到参将罢了。
而他也即将升任一名游击,要知道,都司与游击虽说只差了一级,然其实却是天壤之别,只要升任了游击将军,也就步入了将官的行列,这岂是一个小小都司可比的?
马智仁心中狂喜,急急谢道:“多谢大帅,小的只知尽心尽力为大帅办事,就算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
这个马智仁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马科挥手制止:“行啦,你尽心办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