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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女人也爱男人,而眼前这张面孔集合了一切她所爱的美妙特质,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特异,甚至跟自己有些相似之处,当光影模糊了轮廓时,像是在照镜子。
霍七郎轻声笑道:“这下能尝出味道了吗?”
李元瑛浑身发颤,眼中几乎窜出火苗,沉默地把嘴里的血啐到她脸上。
霍七郎将这个行为解释为催促,于是开心地继续策马驰骋,抵着他的胸膛,感受擂鼓一般的节奏。她本以为会草草了事的圆梦之举,没想到这么快乐,尤其是冒犯他时,那张容颜上勉为其难的隐忍,更觉愉悦加倍。
箭离弦而去的时候,李元瑛脑中那根长久处于紧张状态的弓弦随之崩断了,没有任何过渡,顷刻之间,疲惫的身体就拖着意识共同沉沦进黑暗之中。
李元瑛近乎晕厥又似昏睡过去,霍七郎用那件揉成一团的华丽中衣擦去他脸上血痕,收拾残局的时候,他毫无反应。
在他睡沉之后,霍七郎握着他的手腕,坚持探了一个时辰的脉,小心翼翼确认脉搏从激烈逐渐趋于平缓,而非直接停止,或是中途间断。毕竟,若是不小心把这当哥的弄死在床上,就太对不起雇她来送信的妹妹了。得罪皇帝大不了亡命江湖,得罪了青衫客,麻烦可就大了。
其后,她穿戴整齐,将横刀插进腰间,再把所有赏金揣进怀里,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然而看到他酣然入梦的面孔,腿怎么都舍不得挪动,一直等到雨停了,天色微曦,屋外传来麻雀夺食的叽喳声响,她还是没走成。
卯时末,厉夫人带着人前来,发现韶王还在熟睡,吃了一惊,因为他已经有大半年未曾睡到天亮了。她甚至上前探了探鼻息,生怕李元瑛是半夜里溘然而逝。
至于他夜里不慎弄翻了银熏炉,流鼻血脱了衣服擦拭之类都是小事,毕竟霍七郎是个江湖客,举止粗豪,夜里能稍微招呼一下就不错了,不能强求她像侍女们那样细致周全。
这一觉直睡到午时,李元瑛才悠悠醒转。
霍七郎站在窗边,准备再多瞧他两眼便趁乱破窗而出。她的轻功虽然练得马马虎虎,比不得残阳院前三,但高来高去,这群侍卫里倒也没人追得上她。
谁想李元瑛愣了一会儿神,并未作声。他从枕头下面摸出防身匕首瞧了瞧,又塞了回去。接着在内侍们的服侍下换上今日的新衣,盥洗漱口吐掉残血,等着厉夫人安排服药和餐食等事,自始至终泰然自若,仿佛深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霍七郎咂摸着口中有点疼痛的舌头,倒觉得有些茫然了。
过了一会儿,袁少伯前来请安,看见她还在屋里杵着,疑惑问道:“你怎么还没散值?外面的朝食已经摆过了。”
霍七郎支支吾吾。她怕回到长屋里,李元瑛一声令下,就会被众人举枪戳成刺猬。
厉夫人招呼道:“那有什么,郎君今天睡得好,饭也摆得晚了,让她留在屋里吃。”接着命侍女从韶王的餐食中挑出几个硬菜给她。
袁少伯知道韶王乳母对霍七郎甚是喜爱,也就不再多言。
他行至李元瑛面前行了礼,挥退内侍后,轻声道:“主上交代卢家的事,估计杨主簿已经安排妥了,做得很干净。但是那个鲜卑女子之后便悄无声息离开了长安,新任务得寻觅新人来做,要拖延些时间。”
接着从怀里掏出小小一片叠成方胜形状的纸,恭敬地递给李元瑛:“这是宫中传出来的新消息,跟公主有关。”
李元瑛展开方胜,只是雪白的一张纸。袁少伯端来盥洗的银盆,他将纸条扔了进去,清水浸透,纸上逐渐显现出浅淡的字迹。只有三个字:血涂鬼。
李元瑛怔愣片刻,喜怒不形于色的容颜上罕见浮现出刻骨的恨意,但那表情和纸条上的字迹一样,转瞬即逝,什么都没留下。
袁少伯作为皇子伴读,和韶王自小认识,知道他年纪越长城府越深,偶尔展露这般神情时,必定是跟胞妹相关。诛杀“胡椒卿”卢颂之一家,是向来谨慎的李元瑛干过最铤而走险的一件事。卢颂之乃是皇帝的宠臣,又跟公主有过节,突然被刺客灭门,很容易为韶王招致怀疑。
然而李元瑛不惜代价,一定要为妹妹复仇泄恨。如今得知公主侥幸活了下来,但当时是被生生活埋的,这恨意只会延续下去,直至找出真相。
自贵妃离世之后,在这世上,宝珠就是他唯一在乎的人。袁少伯心中不禁默默祝祷,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尽快赶到幽州。
许久之后,水中的纸片泡成一堆碎屑。李元瑛再次平静下来,轻声吩咐道:“找些江湖人问一问,残阳院这门派的名声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