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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何处,早晨总是繁忙的,道路崎岖不平,路上走着的车子也是状况频出,时不时还有人赶着山羊经过,两公里的路开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可到了医院,宋缤还是没有见到何齐。有人告诉她,今天有一个志愿组织在当地发放救济物资,以他们的经验,这种场合一般都不会很太平,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骚乱,医院腾空了急诊室和外科病房,何齐正在赶最后一台紧急疝气手术。
等到他从手术室出来,急诊病人也如预料的那样涌入——冲突真的发生了。医院一共收治了十三名伤者,械斗和踩踏伤都有,他一一过目,轻伤的指派护士着手处理,需要手术的有七个,再按照危重程度先后排序。医院供给紧张,只能保证最低限度的麻醉药物。手术过程中,即使是在走廊里也能不时听到病人尖叫挣扎的声音,麻醉师和手术护士都是当地人,用俄语或是乌兹别克语大声喝令他们不要乱动。一个受刀伤的男人在手术之后被送进病房,但很快又停止了呼吸,宋缤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整整八个小时之后,何齐完成了所有手术。他在水池边洗手,有人把宋缤带过去。
他看见她,并没有很意外,反而问她:“这里跟你想象的一样吗?”
宋缤摇头。
“与其说是医生,是不是更像屠夫?”他自嘲的笑。
她还是摇头,傻瓜一样。
“你来的比我想的要快。”他又说。
“你知道我要来?”她终于缓过神来问。
“有人跟我说过。”他回答。
“是林薇吗?”她又问。
“不是她,”他笑了笑,摇头,“是msf的公关经理,不是她。”
只是一瞬,宋缤看到他眼睛里有些东西一闪即逝,她以为是自己看错。
说完那句话,何齐就撇下她去值班室睡觉了。宋缤等在那里,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最后,她还是决定留下来,至少熬过这一天再说。
两个小时之后,妇产科转来一个大出血需要切除子宫的女人,护士叫醒何齐,他又进了手术室。
手术一直做到凌晨一点,何齐回到值班室。
宋缤问他:“病人怎么样?”
“死了。”他回答,又很快入睡。
她看的出他很累,而且情绪恶劣,但似乎已经练就了这样的本领,能在任何情况下快速的入睡,再快速的清醒过来。
以上这些,有的出现在宋缤发回的报道当中,有的却没有,是宋缤回到上海之后,亲口对林薇说的。
宋缤将何齐写的很好,她细致的描述了当地条件的艰苦,以及他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在极端环境下工作身心所承受的巨大挑战,却摈除了那些容易被公众误解的部分——他太过冷静了,几乎看不出任何感情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