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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手上甚至还沾着一些灰尘,方才钟无琴正是一把推开了她,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踉跄,这名鸿鹄鸟一般的城主千金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尤其是给了她这个难堪的还是曾经让她不屑一顾的钟无琴,这种突来的恨意几乎使她的心脏都化作了一汪毒水。
慕容翎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扬了扬下巴:“汀儿不必拘束,在场的都是咱们相熟的叔伯,你讲便是。”
慕容冰汀将额前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微微抿了下嘴唇,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依小女所见,这个仙人不曾来我什刹城时,百姓安居乐业,人间风调雨顺,一切安好。他来了,却......”
慕容冰汀的未竟之意几乎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一个肩背宽阔的红脸膛大汉猛地一拍手掌,咬牙切齿道:“侄女分析得好啊!都是这个人,要不是他,我们哪里会遭逢这样的劫难!世兄,若不杀他,难以平息苍天之怒啊!”
他的话立时引来了许多附和的声音,场面一时激愤,喧哗之声十几丈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翎脸色变了几变,想到方才玉止戈冰冷的言语,又想到最近钟无琴厉害了许多的身手,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强的恨意和灼热,大声道:“各位请听我一言,之前都是我信错了人方酿成如此人间惨剧!如今我就要为我的过错赎罪,绞杀妖人,替天行道!”
“对!绞杀妖人,替天行道!”
众人各个面红耳赤地高声嚎叫起来,他们的神情兴奋而疯狂。
为即将亲手斩落一个仙人,为即将逃脱丧生于此的命运!
躲在墙外的常珩望了望天际,神情宁静地微笑道:“真是一群可悲的蝼蚁啊......”
......
玉止戈所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长生秘境是一处宝地,而作为盘踞一城的地头蛇,慕容翎的私库中其实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虽然甚至连他自己也讲不出个名堂,但对此刻的玉止戈来说,这种保障,能多一分便是一分,总归对自身没有坏处。
“东南角落,那套阵旗应该有些来头,上面有一丝无我境修士的气息。”
这会儿翁仙就像一个法宝探测机一样雷达全开,神识一扫之下,所有法宝几乎无所遁形,这时便不得不称赞一句老化石的好了,虽然被封印在赤元乾坤榜中千万年,但这世间,还真是少有他不认识的东西。
玉止戈将慕容翎的私库洗劫一空,正琢磨着是否还要去其他地方一观,门口传来的嘈杂声却忍不住使他皱起了眉头。
私库大门被人一把拉开,门内影影幢幢似乎有许多人。
天光还很亮,他们每个人手里却都高举着一个火把。
就好像要照出这日光下所有的阴影、邪魔一般。
玉止戈眯了眯眼,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领头的慕容翎身上。
“妖人,交出你的功法和宝贝,我便留你一条全尸!”
慕容翎大吼道,双眼赤红充血,活像一个真正的邪魔。
......
“无琴。”
钟无琴正急速奔走在城主府中最有名的千回长廊之上,一个低低柔柔的声音却冷不丁叫住了他,就好像历史重演一般,钟无琴回过头,慕容冰汀便直落落地站在他眼前。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此刻她脸上维持的并不是那一副柔弱歉疚的虚伪面孔,而是一种让人心生厌恶的高高在上之感。
钟无琴眸光微闪,稍微抓紧了一些手指:“大小姐。”
慕容冰汀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很急,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听完我的话,再看看赶过去是不是还有意义。”
钟无琴神色微变,阴着脸道:“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慕容冰汀款款走近,她的身姿高挑秀美,行止也是从小培养的,曼妙规矩得几乎挑不出一点错处,只是看着,便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走到离钟无琴极近的地方,慕容冰汀“噗嗤”一笑,伸出葱管般的手指轻轻抚上钟无琴俊美的侧脸,吐气如兰:“他就要死了,你一心崇拜的那个人,很快就要死了。你绝猜不到,是我一手促成了这样的事,谁叫你要推开我!谁叫你敢不把我放在眼——”
她的目光忽然凝滞,不可置信地俯下头颅,一抹冰冷的利色在她的小腹处微微显现。
这本该是一把手掌长的无柄匕首,此刻却全部没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她认得这把匕首,这是她幼年和钟无琴订下婚约时,慕容家与钟家交换的信物。
直到钟家家道中落,慕容家解除婚约,钟无琴卖身为奴,她也再没有见过这把奇特的无柄匕首。
钟无琴退开了几步,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叫人胆寒的笑意,轻声道:“这是我曾想过的最不好看的结局。我并不愿意它发生,然而当它到来之时,我发现我也没有这样讨厌它。”
慕容冰汀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鸿鹄鸟般跌落到地上,她感觉到体内的生机正在飞快的流失,而眼前却闪过了一些她从前很少想起的画面。
她也曾追在这个人的身后,叫他一声“无琴哥哥”。
她也曾羞涩待嫁,只要一想到能与他厮守终身便觉得此生无憾。
慕容冰汀茫然地睁大了眼,哆嗦着嘴唇想要再开口一次,钟无琴却俯下身冷冷说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一句,他不会死,大人他,不会死在你们这些蝼蚁手下。”
......
玉止戈神情漠然地看着几乎冲到跟前儿的慕容翎,就像在看着一只跳梁小丑拙劣的表演。
慕容翎被这种淡漠彻底的激怒了,他觉得自己被这个人所深深地蔑视着,他看不起他,他觉得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拙劣的表演。
“妖人,拿命来!”慕容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再也顾不上那些宵想了许久的功法与宝贝,举起手中的火把便朝玉止戈脸上砸去。
一道使使人惊艳的青光在虹膜上拖曳下了迤逦的影子,慕容翎面容狰狞狂热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泼洒在半空,就像凭空生出一枝艳丽的火红梅花。
玉止戈长剑斜指,神色冰冷,声音如金铁交击:“还有谁来,我一并送他一程。”
温热黏腻的血液顺着青玉色长剑缓缓滴落,那梅花开谢了,红艳的花瓣落到地上,沾染尘灰,便透出一种腐烂的、死亡的意味。
场面突然就静了,火把静静地烧着,他们每个人,都被这种毫不留情的果决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