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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之后,秦羽瑶便带着秀兰和秀茹往布艺一条街上去了。闲云坊隔壁的店铺,已经由方承乾出面盘了下来,一应手续都齐备了,现在就是秦羽瑶的店面。
于是,秦羽瑶今日打算收拾打扫一下,挂上牌匾,方便明日开业。
秀兰和秀茹仍旧穿着昨日的两件曲裾,两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带着天真烂漫,走在街上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而她们簇拥着的秦羽瑶,则梳着妇人发髻,虽然穿着打扮要简单许多,但是浑身雍容的气度,却是寻常女子难比。
三张漂亮的面孔刚出现在布艺一条街上,瞬间便吸引了路上行人的目光。有那认得秀兰和秀茹的小贩,只见两人又出现了,连忙挥起手来朝她们打招呼道:“姑娘,又来了啊?我这边进了小玩意,不妨过来看一看?”
前两日秀兰和秀茹每每站在哪个小摊前面,哪个小摊便卖得又多又快,故而秀兰和秀茹很快成为了整条街上的宠儿。刚一出现,便被所有小摊贩们热情地招呼起来。
见此状况,秀兰和秀茹不由得目露得意,扬起下巴朝他们喊道:“我们不去啦!我们的店铺明天就开张啦,我们跟夫人去收拾一下!”
“就是‘秦记布坊’吗?”有小贩喊道。
秀兰应道:“不错,就是‘秦记布坊’!小刘哥,明天你要挪动摊位,到我们布坊前头摆摊吗?我们家的衣裳是最好看的,到时候人肯定很多,如果你去了,保管生意棒棒的!”
一路上,就在秀兰和秀茹不停地回应小贩的招呼声行来。只见两人如此有名气,秦羽瑶也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两个丫头倒是惹人喜欢。
不多久,三人来到闲云坊的隔壁,未来的秦记布坊的店铺面前。看到店铺情形的一刹那,顿时间,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一顿。秀兰和秀茹瞪大眼睛,吃惊得不敢相信。而秦羽瑶则抿紧嘴唇,捏紧拳头,一股浓浓的怒火从心底涌了上来。
只见身前,秦记布坊的门大开着,门扇已经没有了。而在店铺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四面墙壁,连同屋顶,全部都是乌漆抹黑,一片被火烧过的痕迹。
就在昨日,这里还是大门紧闭,等待新东家来收拾的模样。只不过是一夜而已,发生了什么,竟然变得这样?
“呀,秦夫人过来啦?”闲云坊的门口里头,走出来满脸可惜的陆掌柜,他来到秦羽瑶的身前,看着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秦记布坊,直是可惜地道:“昨晚上,这里走了水,一片大火呀,吓得人魂都飞了!”
“是不是你干的?!”秀兰猛地扭过头,满眼仇恨地看向陆掌柜道。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陆掌柜一瞪眼,说道:“昨晚上这里走了水,险些连累我们两边的店铺都损失惨重,我们还没找你们索赔呢,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肯定是你!”秀茹看着被火烧得惨兮兮的铺面,想到这里原本明天就要开张,经了这回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开张,顿时气得张牙舞爪地朝陆掌柜扑过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的心都被狗吃了!”
秦羽瑶伸手拦住她,冷冷说道:“退下。”
“可是,夫人——”秀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死死瞪着陆掌柜。
“我自有主张,退下。”秦羽瑶道。看似是对秀茹说着话,其实目光却从未移开过,一直注视着陆掌柜的眼睛。
秀茹见状,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退到一边。只是狠狠瞪着陆掌柜,恨不能在他的脸上剜出一个窟窿来。
“秦夫人,你家的两个丫头,可是越来越没教养了。”陆掌柜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并不存在的口水,有些讥讽地说道。
秦羽瑶轻轻一笑,说道:“两个丫头?陆掌柜恐怕不知,我这两个丫头,随便哪一个,身价都比你多出百倍还有余。”
陆掌柜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单蠢的姑娘,并不是别人,而是从前闲云坊最尊崇的三秀。
只见秦羽瑶面露讥讽,陆掌柜不由得心中一突。自从三秀跟了秦羽瑶后,不知怎么回事,他就越来越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而是当做寻常的小丫头了。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陆掌柜悚然惊醒。
“呵呵,在我们闲云坊,三秀是众人手心里的宝,任何人都必须将她们当做眼珠子一般捧着呵护着。”陆掌柜很快压下心里的不安,说道:“可是,如今三秀已非往日,却是与我们闲云坊无关,我又何需供着敬着?”
“没有人要你敬着。”秦羽瑶冷冷地道,“只怕日后即便你想敬,也没有机会敬了。”
陆掌柜听了,挑了挑眉,有些稀奇地道:“秦夫人此话怎讲?莫非三秀跟了夫人之后,功力一落千里,再也不值得人敬着了?”
“呸!放你的狗……呜呜!”秀茹的话没出口,便被秀兰捂住了嘴巴,直是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秀茹被秀兰给按住,秦羽瑶回过头来,看向陆掌柜冷笑一声:“玩的这一出,陆掌柜很开心是吧?心里舒坦吗?如果不舒坦,明日我重新拾掇好了,再给你烧一回?”
“话可不能这样讲!”陆掌柜把手一摆,眼睛一瞪,一百个不认:“昨日我们闲云坊险些被连累,这笔账还没有同秦夫人算。何况我们店里的小伙计连夜起来扑火,秦夫人不感激我们就罢了,怎么还污蔑是我们放的火?”
此时此刻,陆掌柜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看了秀兰和秀茹一眼,只见两个姑娘气得小脸儿通红,终于觉着解气了些。昨日被她们那样下脸面,真是叫他在青阳镇累积多年的威望都没了。
再看秦羽瑶,虽然面上还算平静,但是眼睛里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不由得心里更加痛快起来,她就算怀疑他又怎样?昨日小伙计的手脚很是利索,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她从何处找证据?
看着秦羽瑶吃了哑巴亏,却又不能拿他们怎样,一想到这里,陆掌柜就不知不觉心里舒坦起来。就像秦羽瑶说的那样,从里到外舒坦透了。
“到底是谁放的火,你知我知。”秦羽瑶看着陆掌柜得意的表情,微微倾身,低声说道:“你以为找不到证据,我就不能拿你怎样了吗?”
谁说她是个好人?秦羽瑶从来不这样认为。杀人放火的事,她前世做得再多也没有,简直就是数也数不过来。而今生虽然做事讲些道理,但是并不能掩盖她本身是个不惧天不惧地之人。
陆掌柜不是烧了她的店铺吗?她不需要找到证据,她只要知道是他做的就够了。
只见方才还一派沉静的女子,忽然目中露出森然的光芒,仿若露出獠牙的凶兽,陆掌柜顿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莫名背上有些发寒:“你,你想怎样?”
“以牙还牙。”秦羽瑶冷冷地看了眼被烧毁的秦记布坊,又看了一眼外面装潢得华丽,内里摆设着无数布匹和成衣的闲云坊,缓缓勾起唇角。
“你敢!”陆掌柜闻言,不由又惊又怒地道。闲云坊和秦记布坊可不一样,秦记布坊只是一间空屋子,烧就烧了,秦羽瑶损失不了什么。可是闲云坊从里到外的东西,若是被烧毁了,陆掌柜也不用做掌柜了,直接坐牢去了!
秦羽瑶勾唇轻笑:“你看我敢不敢?”真以为她是什么软善的良家女子呢?倾了倾身,朝陆掌柜低声说道:“前些日子碧云天的屋檐下,挂着的六颗血淋淋的人头,你知道吧?”
“难道,是,是你?”陆掌柜闻言,不由得骇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柔媚与沉静结为一体的漂亮女子,竟然是那样厉害的人物?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强笑着道:“秦夫人真爱说笑,这可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事,这可是要坐牢的。”
秦羽瑶挑了挑眉:“我说什么了?”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凉凉扫了陆掌柜一眼,转过头对秀兰和秀茹道:“咱们走吧。”
店铺已然破坏成这样了,明日开张却不成了,只能等到装修完毕再说了。
“秦夫人!”这时,路上却有几个行人跑来,指着被烧成一片乌漆抹黑的秦记布坊,对秦羽瑶道:“你们家的店铺,明日还开张不开张了?”
秦羽瑶回头瞥了陆掌柜一眼,说道:“托某人的福,开张不了了。”
她可没有那么高尚的道德情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并不敢指出闲云坊。对现在的秦羽瑶来说,怎么更快速地叫闲云坊没脸,叫陆掌柜没脸,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秦夫人此是何意?莫非以为是我们做的不成?”陆掌柜听了,不由脸色难看地道。方才他在秦羽瑶面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气秦羽瑶罢了。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可是不能顶这个屎盆子的。哪怕秦羽瑶说的是真的,那些事就是他做的。
“那真是奇了,到底是谁看不得我的店铺开张,明知道我明日开张,昨天晚上就给我放一把火烧了?”秦羽瑶看着秦记布坊里面那乌漆抹黑的一片,煞是奇怪地道:“左边的店铺没有什么事,右边的店铺也没有被沾着一星半点儿,单单就我空无一物的店铺给烧了?”
“确实奇怪!”街上围过来的几个行人,看向这边指指点点地道。
有人全程围观了昨日的事,此刻看向陆掌柜,质问道:“陆掌柜,昨天你就往秦记布坊身上泼脏水,是不是嫌秦夫人揭穿了你,所以记恨在心啊?”
“是啊,陆掌柜,你可太黑心肠了,自己做不出好看的衣裳来,就也不叫别人做,太不要脸了!”
“陆某岂是这种人?”陆掌柜就算被说中了心思,也是不肯承认的,当下面容一肃,指天发誓道:“若是陆某做的,就叫陆某天打雷劈!”
这件事确实不是他做的,而是店里的小伙计做的,从出主意到实行,全都是那小伙计的招。故而陆掌柜的这个誓言,发的格外安心,一点也不怕报应。
街上的人群见状,便渐渐消去疑惑,转而央求起秦羽瑶来:“秦夫人,那咱们的店铺何时开张呀?”
“是啊,下个月就是桂花节了,我们都想穿着曲裾参加邀约呀!”又有人央道。
一套衣裳,从量身材到做出来,少说也要两三日的工夫。她们这么多人,要做到什么时候?便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央着秦羽瑶道:“夫人,若不然咱们先下单子,再慢慢开店吧?”
这幅景象落在陆掌柜的眼里,不由得眉头跳了跳,直是气得快要冒烟。然而转念一想,不由得在心里又笑了起来。
秦羽瑶受追捧又怎样?还不是被他叫小伙计泼油烧了店铺?叫她明日开不成!
要知道,一个店铺的开张,是讲究吉日吉时的,要拜财神供菩萨,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开的。谁知,却只听秦羽瑶清冷的声音传来:“开张之日推迟一天,后日一定开张,大家尽管来。”
开张吉日?秦羽瑶挑中哪一日,哪一日就是吉日!拜财神供菩萨?秦羽瑶自己就是煞神,拜哪一尊神都不如拜她自己!
只听秦羽瑶如此肯定地说来,周围的人全都兴奋起来:“太好了!”
“秦夫人,那我后日就准时来啦!”
秦羽瑶笑着点头:“大家记得早些来,前十位下单的客人,有精美绣帕相赠。”
“嗯,记住啦!”得到秦羽瑶的肯定回答,其他人都放下心,很快散去了。
秦羽瑶转身望向有些呆滞住的陆掌柜,勾唇一笑:“回去我就叫人来装修,有种你晚上再烧一回。”不论他怎么烧,都阻挡不了她开业!
陆掌柜从秦羽瑶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决心,不由得微微怔住。又见那张柔媚的面孔上,隐隐浮动着的森森煞意,直是背后的汗毛都有些竖起来。
秦羽瑶回去后,便差人去找方承乾,让他帮忙请师傅,打理收拾秦记布坊。不必装修得多么华丽,只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不叫人侧目即可。
吩咐完这一切,端起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手指微微用力,茶杯顿时发出“喀喀”几声,瞬间碎成几块掉落在地。秦羽瑶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碎瓷片,想起陆掌柜精明又得意的面孔,又想起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回信的柳闲云,面上一片冷意。
“夫人,主子叫我送这个给你。”这时,思罗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只小包裹递给秦羽瑶。
“这是什么?”秦羽瑶接过包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觉得触手十分柔软,心里有些好奇。
思罗摇头:“属下不知。”说罢,转身离开了。
主子只叫他把东西给夫人,却没有叫他看里面是什么。于是,好奇心并不在这上面的思罗,毫不犹豫地转身退下了。
而秦羽瑶也不在意,有些好奇地打开包裹,想看一看宇文轩又送了她什么。当包裹打开来的一瞬间,秦羽瑶不由得微微有些怔住。只见里头包着的,是一双双羊皮手套。如纸张一样轻薄,但是格外结实有弹性。
套在手上,并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不论握住东西还是怎样,都能够轻易做出各种手势,与手掌十分贴合。甚至,拿起绣花针绣东西也不妨碍。
宇文轩,送她这个做什么?秦羽瑶又翻了翻包裹,只见里面除了三双手套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一封信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这人,倒是低调许多。秦羽瑶猜不透,便也不猜了,索性抛开了去。将手套全都试着戴了一遍,只觉得效果还不错,不由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有了这个,下回再削制什么东西,就不怕被刺得满手伤痕了。
秦羽瑶毕竟也是个女子,最不喜欢身上带着伤痕。前世是没法子,这一世但凡能避免,她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疤痕的。满意地收起三双手套,此刻就连之前被陆掌柜、柳闲云破坏的好心情,都渐渐恢复了过来。
“夫人,咱们后日真的开业吗?”秀禾走进来问道。
秦羽瑶点头:“开,为何不开?”
“可是,难道夫人不怕,那陆掌柜再使坏?”说出这句话,秀禾的心中很有些难堪。并非她心里还装着闲云坊,而是因为,毕竟是效力过多年,并且曾经十分推崇的地方。忽然变得如此不堪,秀禾的心里很是难以接受。
秦羽瑶不由得笑了:“你呀,还是经验太浅。”
“夫人此话何解?”秀禾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秦羽瑶便解释道:“我问你,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咱们是不是明日就开业了?”
秀禾点了点头:“是。”
“可是,如果没有陆掌柜的这一番招惹,咱们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大的名气?”秦羽瑶又问道。
这一回,秀禾不由得怔住了。
“如果当初陆掌柜如我们所言,在闲云坊把咱们的衣裳挂起来,只怕更出名的不是咱们秦记布坊,而是闲云坊。”说到这里,秦羽瑶不由得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