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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头,除了世家和勋贵两股势力身在局中,难以逃脱之外,其他人早就学的聪明了。
这几年之中,风云变幻,大浪淘沙,经过波折磨难还能继续屹立在朝堂之上的,都是一些老油条中的老油条,个个都是狐狸成精,装聪明未必会,装傻就个顶个都是高手高高手。
一见宴席已经摆上来,所有的官员们都老老实实拿起了筷子,端着酒杯,张嘴开吃,每个人就如同足足好几年没吃过饱饭一样,大口大口地嚼着美食,一杯一杯地喝着美酒,连相互之间的耳语都没有,一时间整个乾清宫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源身为兵部的官员,下首不远的位置上还坐着不少的武官,这些武官比起对面的那些文官还要过分,不少人连筷子都不拿了,两手抱着个羊腿,直接就开嚼,如此这样,两只手外加一张嘴便都被食物占住了,除了哼唧哼唧的吞咽声,一点儿搭茬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能说宫宴的冷淡,这满场群臣吃的倒是很火热嘛,可是乾清宫的气氛都快冷得掉渣了。
宴会说白了确实是吃饭,可有谁见过大家在宴会上只顾着吃饭,一句话都不说的?连个敬酒的都没有,这算是宴会吗?就这么冷场下去,弄得老皇帝都不知道是不是要他硬着头皮说话了。
朕难得出场主持一次宫宴,你们这群糟心的臣子就顾着吃是怎么回事啊?也没个出来问候一下朕的吗?你们这还算是忠臣吗?
顺王司徒晖实在没办法了,要说在座众人之中,他是最盼着老皇帝能够树立威望,狠狠打压最近越来越强势的司徒晟的。这种迫切的希望甚至比老皇帝自己都要强烈!老皇帝就算失去了权势,依旧是天下名义上的主人,依旧能够荣华富贵直到死亡。可是自己呢?
如果司徒晟真的完全掌控了朝政,那么他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司徒晖很确定,如果他成为了天下共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些兄弟的,那么推己及人,司徒晟怕是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所以他一定要抱紧老皇帝的大腿,要保全老皇帝的权势,这样自己才有翻盘的机会,才不会时刻担心未来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
司徒晖回过头,忙向旁边站着伺候的乾清宫小太监嘱咐了一通,让他从教坊司那边召来一些官家女子来表演歌舞,至少先活跃一下气氛吧。那小太监连忙快步走出宫殿,不多时就唤进来一波教坊女子来,服装光鲜,容貌绮丽,正是女人最美好的时候。
靖朝的教坊与其说是训练舞乐的地方,倒不如说是官办的高级青楼外加其培训机构。
这里面的人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官府从民间招揽而来的优秀艺人或者是宫中退休的宫女、嬷嬷。这些人中性别不论,又男又女甚至还有太监,平时只管培训教坊之中的弟子,教授他们舞乐才艺,管理教坊的日常工作等等的事物。
其中那些优秀的艺人虽然也会演出,但是一般只会给王公大臣们表演,相当于非常高级的卖艺,处于古代的表演工作者。
这一部分的人虽然未必都是清白的,可是也确实只是卖艺而已,他们也有官面上的背景保护,不怕官员以外的人来纠缠,工钱也很不错,老了也不用担心无人供养,倒算是比较好的工作了。
而另一部分人可就没那么纯洁了,她们都为女性,身份为官奴,也就是犯下罪行的官员们的家属被官府判刑充入教坊司的。
当然,这些人也是会受到专门的舞乐演艺方面的培训的,也需要时常进行个表演什么的。但是她们平日里也要在专门的地方接待顾客,迎来送往,甚至不许赎买,说白了就是官妓。只要有身份又有钱的人就能把她们各种……
靖朝律法之中有专门的规定,有官爵的人不准去风月场所,但却允许去教坊玩乐,因此不少自命风流的官员常会呼朋唤友前去教坊,倒是让教坊之中川流不息,常常接待官府中人。这些罪臣的家眷比起风尘女子自然更符合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员胃口,也难怪众人只要一提教坊司就会露出暧昧的笑容。
教坊之中第一类人到底只是其中的少数而已,若只是小型的表演还成,宫宴这种大型的表演就不能只有这类人在了,否则难免影响表演的规模。所以在这一波表演的人里面也有一些官奴,她们不论身份如何,都排列在一起等待着向皇帝和群臣献舞。
既然有宴会岂能没有歌舞表演?在座的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也不再低着头大吃大喝了,全都抬起头来打算看看这群教坊女子要表演什么。
顺王一看殿内气氛有所缓和,连忙命令教坊司开始表演,准备借着歌舞打消刚才的那股尴尬,好给老皇帝打压司徒晟的发言预热气氛。
歌舞一起,编钟丝弦齐鸣,江源持着手中的酒杯,颇有兴趣地看着场下的表演。这可是正宗的古代舞乐表演,过去他就只能看个壁画的图形或者文章上的描述而已,哪里能比得上现场版的好看?这样的舞乐表演可是和现代的那些仿古演出完全不同的,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特殊韵味,越看越觉得雅致入髄,虽然不如烈焰那般火热,却如泉水一般清新而悠扬。
江源旁边坐着的是江岩,见他看舞蹈看得入神,就和他轻声耳语了几句,“清远,你看没看到最前面的那两个女子?”
江源不以为意,随意瞄了两眼。当先的那两名女子都画着桃花妆容,从眼角透出一丝格外的妩媚。这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唇若涂漆,肤若凝脂,确实是美人。正所谓指若葱根白素净,耳着东海明月珰,腰若流纨不堪握,头上倭堕玳瑁光。正是千娇百媚,柔弱入骨的教坊司女子,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她们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江源除了看出这两人长得挺漂亮的,就没看出来别的不对来。
“我就知道你晓得,你这人忒古板了一些,从不去教坊之类的地方,连戏都不看,怎会知道这两人是谁?你看左边那人,她原本是江南甄家的嫡三女,名唤甄珍珠的便是。右边那个,则是世家杨家的嫡长女,名唤杨貂蝉的。呵呵,当日玉娥,今入教坊,你看其他人的脸色有多好看啊。”江岩坏笑着说道。
他不说江源还没有注意,一入教坊,女子还哪里能守得住名誉啊,江源不认识也就罢了,在座可是有不少人都认识这两名女子,这些人立时脸色都有点儿不好看。
江南甄家可是因为宫变才被抄家灭族的,而世家杨家是牵扯到了顺王这才倒了霉的,在群臣心中,这两家都因为与皇家有关,这才倒了大霉的,这时见到他们两家的嫡出姑娘被充作官妓在宫宴上为人献舞,做这等卑微之事,不少心思稍微活动起来的人又把心神给按了回去,这夺嫡之路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们可玩不起……
江源在心中窃笑,这一场舞乐真是表演的好啊,这不,立刻就将所有人不该有的心思都给吓回去了,看这气氛比起刚才来说还要冷上三分,他倒要看看老皇帝过一会儿怎么去树威,且看有没有人理他……
司徒晖一看场面变得更加冷清,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头再一看那排头的两个女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顺王爷出了名的喜欢胡搞乱来,自己家里还养着戏子呢,教坊中的女子就没有他不认识的。杨家的那个杨貂蝉还是他原配王妃的亲侄女,还没入教坊的时候他就见过,至于那个甄珍珠,咳咳,他还在教坊和她喝过小酒呢。既然了解了她们的身份,怎能不明白群臣的想法?
一见气氛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司徒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刚刚那个小太监一眼。
那个小太监被他这么一瞪,立刻就畏畏缩缩地退到一边的角落里了,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想是怕得很了。
司徒晖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内侍他从来就没见过,估计是刚刚调入乾清宫没多久的,难怪这么不会办事,搞砸了他的计划。现在是宫宴的时候,他不能做什么,等回头的,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事的奴才不可!
看到歌舞表演的气氛这么冷淡,负责管理教坊司的老太监也是一阵尴尬。一段舞蹈之后,他连忙换下了这些跳舞的女子,又换了一拨人来表演舞乐,可是众位官们只要看到舞乐就会自然而然想起刚才排头那两人的身世,哪怕再怎么精彩绝伦的舞蹈,他们也没有兴致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