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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浠迈步走进了小院,脚底下的雪还没有清扫,踩上去咯吱作响,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穿着一双厚底的登山鞋,许浠震了震脚底,把雪震掉了。散落在他的脚边,露出像是刚刚滚开的水花。
小和尚刚刚清扫过的地方,又弄上了新雪。带着扫帚过来,许浠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小和尚过去静悄悄地将地扫干净了。
勤劳的小和尚让许浠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后说:“对不起啊,哎,我给你扫吧?”
小和尚抬头,亮亮的眼睛里带着些许释然的笑意。淡淡摇摇头,没有说话,低头继续扫。
许浠站在院子里,不一会儿,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儿,飘飘洒洒的雪花儿很快将刚才小和尚扫过的地方弄脏。然而小和尚不急不躁,一点点清扫着,许浠看着他扫一遍,一会儿又扫一遍的自虐样子,劝说道:“又落上了。还是别扫了吧,不然白扫了。”
抬头看了许浠一眼,小和尚没有笑,脸上带着认真,还有七八岁小孩的稚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老僧一般老道。
“这世间的烦恼,就像这雪一样,扫完了还会再落下。但是,也不能就这样积攒,积攒下去,会成雪灾的。”
被小和尚这一通话说得有些懵,许浠沉吟一会儿,抬头说:“这么大的雪,下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起雪灾的。”
小和尚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对于许浠的乐观保持着颇为无奈的态度。一双凤眼已经渐渐初具形状,这样淡淡一扫,倒让许浠心中一荡。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许浠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发烧了。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许浠开始和小和尚攀谈起来,身上落了半身雪,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小和尚仰头看着许浠,将扫帚立在地上,小脸因为寒冷而冻得通红。
“去年来的。”说是去年,也就是许浠去英国后。怪不得没有见过小和尚。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来这里当小和尚,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吧。想想夏谷的遭遇,再看看小和尚。谁家没事儿把孩子送上这么个破庙当和尚?想来,小和尚的家庭应该也已经悲剧。
心中带着对小孩子的怜悯,许浠蹲在地上,不让小和尚仰视自己太难受。未等小和尚反应过来,许浠的手已经贴到了他冰冷的脸蛋上。
许浠刚刚爬山上来,穿的又厚重,身上热气腾腾的。手掌也微微冒了汗,但是温热湿润,很舒适。贴在脸上后,两人的皮肤贴合,小和尚握住扫帚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与许浠平视,笑着说:“谢谢施主。”
两人肌肤一瞬间的接触后,许浠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太过熟悉的皮肤触感,让他又觉得陌生了起来。这是一种难言的体验,仿佛像吃到了他很久很久以前非常喜欢吃的冰淇淋。肚子里没什么感觉,心里却满足的像是灌满了蜜。
见许浠愣神,小和尚叫了一声:“施主?”
眼睛干涩难受,眼眶也泛了红,许浠抬头看着小和尚,问道:“你不上学吗?”
现在是寒假,许嘉也放假在家。不过,许嘉住的地方显然比小和尚要好。许浠不知为何,见到小和尚受一丁点苦,都觉得心疼得要命。他为数不多的怜悯,几乎都用在了眼前这个小和尚身上。
听许浠说这个,小和尚低头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手摩擦着许浠放在他脸上的手背上,小和尚说:“没呢,不想去。”
他一个月就是一年的长,怎么去上学?并且,他虽然看着只有七八岁,里面的灵魂可有那么一千多年的寿命。
“许浠?”
许浠刚要说话,外面老和尚的叫声打断了他。许浠的情绪仿佛一下从怜悯中□□,将手收回后,赶紧站起来,对着门口穿着棉袄抄手进来的老和尚笑笑说:“方丈。”
“你怎么来了?”老和尚先看了小和尚一眼,小和尚冲他笑了笑,老和尚嘱咐了一句:“先去泡茶。”
“是,师父。”放下扫帚,小和尚小跑着进了屋。
目光送走小和尚,许浠将头扭过来,对着老和尚问道:“您去哪儿了?”
庙里冬天没有蔬菜,老和尚去超市买了些。准备做饭吃的,跟许浠说了一声后,笑笑说:“学习的怎么样?”
边说着,老和尚边将许浠让了进去。里面,小和尚拎着一个到他腰部高的暖瓶,正在倒水。许浠赶紧跑过去,一把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热水倒好,边倒边说:“别烫着。”
这样的细心让小和尚笑得有些满意,点点头又说了一句:“谢谢施主。”
“别叫施主了,你这么小,叫我许叔叔吧。”
正准备将东西放下的老和尚,一个趔趄,差点扭到腰。
许浠回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赶紧笑着说没事儿。干咳了一声后,说:“你还没说,你学的怎么样呢?”
许浠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忙着给小孩弄水,忘了回答了。赶紧道歉,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这半年来的情况。
去了英国后,换了地方,心情也开阔了不少。投入学习之中,对于詹湛的思念也越来越稀薄。这半年下来,疗伤倒也疗了个大半。
乌祁经常中国英国来回跑,每次去英国都是开着私人飞机去,会载着许嘉和许母。虽然许浠经常自诩有钱,可比起乌祁来,还是不如他任性。
乌祁已经跟他表白了,两人之间挑明白了,许浠倒也觉得他心机没那么重了。可是,尽管如此,许浠还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虽说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太死板。毕竟,许母和乌家还有来往。
对于乌祁的性向,他家人都已知道。他们并没有多反对,而且日后找个男人,只要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娘娘腔,男人比女人要容易一些,最起码不会拿着孩子要挟。等乌祁跟家里摊牌说喜欢许浠时,家里人大部分是支持的。就连对许母,也热络了起来。
这快过年了,乌祁又老往他家跑。而且乌家也在邀请他和许母,好像马上就要宣布两家的关系一样。许浠觉得有些烦,冲着乌祁发了一通火,然后就跑到山上来了。
这样清静。
当然,关于乌祁的事情,许浠没有多说。只是说上来看看老和尚,并且带了些英国的小玩意。许浠将一个陶泥的小乌龟递给了老和尚,然后回头和小和尚说:“下次我给你带个。”
许浠也养成了和詹湛一样的毛病,每去一个地方,都会买一些小玩意纪念。在英国半年,偶尔周末就飞机整个英国到处飞,小玩儿意也攒了一小箱了。
老和尚看了一眼,把小乌龟递给小和尚,笑笑说:“给你玩儿吧。”
小和尚笑嘻嘻地接过来,然后仔细把玩儿了起来,末了,还不忘给许浠说了一句:“谢谢。”
杯中的绿茶已经倒好,小和尚端起来递给了老和尚一杯。对于小和尚这么讲礼貌,老和尚心里非常欢喜。想想果然是自己看中的徒弟,比夏谷那个死小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许浠接过绿茶道谢,然后看着小和尚也端了一杯,非常老道地喝了起来。拇指和食指将茶杯圈住,其余三根手指蜷缩在茶杯底下,这个动作,是詹湛经常用的。
“你叫什么名字?”许浠越想越不对劲,再想想夏谷和阎王,有些怀疑,却又不敢确定。
“法号亦拾。”
许浠还要问什么,外面传来了夏谷的声音。
“许浠在这是吧?我看着他车了。”
许浠回国后,还没来得及去找夏谷呢。今天来根本没有按照计划,听到夏谷的声音,站起来跑到门外,冲过去就给夏谷一个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