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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殿下,王妃!”定了定神,程妡走上前去,面色忧虑的四下环视一圈,“这里出什么事?”
“天子脚下,皇宫外围,就有人公然出面拦截我宣王府的车驾,刺杀本王?”殷湛冷冷说道。
他这个人,其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个时候说是震怒,面色也无大的波动,只是那双眸子,眼底有森凉的冷意一掠,便叫人心头一紧。
“京兆府尹呢?他走得哪条路?”殷湛道,侧目去看了卫恒一眼,“他的辖区之内,就给本王出这样的事?马上把他绑过来,本王要他当面给个交代!”
“是!”卫恒应了,一招手,带了七八个侍卫,掉头就又奔了皇宫的方向。
这里所有人都看着殷湛的脸色,一声也不敢吭。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从宫里出来的马车,但是无一例外,全部被堵在了这半路上。
卫恒倒是也没去多久,然后便真的五花大绑的将京兆府尹绑了来。
他将人倒挂在马背上,这时候才拎下了马,一剑划开捆着他的绳索,道:“大人,得罪了,因为事关重大,急着请大人过来断案,失礼之处,大人莫怪!”
京兆府尹乃是一介文官,他想怪,但是殷湛——
他是不敢怪的。
“宣王爷——”殷湛也没等他开口,直接道:“这些人埋伏在此,要刺杀本王,这天京之内,都是你的辖区,解释!”
“这——这——”京兆府尹哆哆嗦嗦的,冷汗流了满脸,心里叫苦不迭,心道——
这他妈的一个活口都不留,刺客又不是我派的,你让我咋个解释的?
话虽如此,却是不能说的,于是就只是汗出如浆,不住的拿袖子去擦。
不多时,他的随从才从后面追了来,“大人!”
京兆府尹如蒙大赦,赶紧吩咐,“快!查一查这些人的来历,看看有没有活口和线索,刺杀当朝亲王,简直罪大恶极!”
“是!”按理说他进宫赴宴,身边不会带着衙役,但他那师爷刚好便是他的内弟,进宫什么的都会带着,那师爷倒是个利索的,当即就带了下头的去查验尸首。
一番搜索之下,师爷回来,拱手道:“王爷,大人,所有的刺客身上都搜查过了,他们身上都很干净,衣服和武器上面也没有明显的标记——”
说着,一顿,又赶紧的补充,“不过这么些人,配备了统一的衣裳和武器,应该……应该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吧!”
他不是不想糊弄,也不是联想不到点儿别的什么,只是在殷湛面前,他不敢。就是这么几句话,也已经尽量的委婉,提心吊胆了。
“王爷——”京兆府尹和自己的小舅子配合还是默契的,但见对方一直耷拉着个脑袋,自然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就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去看了看殷湛,商量道:“这会儿时间仓促,虽然没有明显的线索,但是武器和衣裳的来路,应该还可以查查。王爷——王爷可否宽限两天?下官一定严查,尽快给您一个交代!”
殷湛面冷如冰,一语不发。
京兆府尹身上衣裳全部都被冷汗湿透了,等了好半天,终也是不得不妥协,转而对师爷道:“有人胆敢在这个地方袭击宣王殿下,实在可恶,叫个人,去给宫里报个信,本官今日赴宴,带着的人手有限,看宫里能不能先就近派些人手过来帮一把!”
这便是要去给殷绍通风报信的意思了。
师爷还是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殷湛一眼,见殷湛似是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叫了个人去办。
这边的场面持续僵持,殷湛才转向宋楚兮道:“再过会儿就天亮了,外面冷,你要不先进去陪着暖暖吧!”
“我还好!”宋楚兮笑笑。
殷湛于是也不勉强。
他不走,那就谁也不能走,就算曲大人那些人已经不介意徒步回府了——
也不行!
大家都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心里默默的画圈。
才刚刚在宫里,太子殿下怀疑宣王妃和皇上驾崩一事有关,两者冲突不小,转眼到了这里,才离着皇宫几步路啊?就有人公然跳出来行刺宣王?这特么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能发这个疯!
到底是宫里太子乘胜追击,还是宣王为了挽回局面而自导自演?
看着不像自导自演啊,马车上还坐着小郡主呢,现在那车厢都跟只刺猬似的,谁都知道宣王把他那女儿当成宝贝金疙瘩,应该不至于做这事儿的!
那么——
难道真的是宫里容不下?
这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心里暗处自编自演的戏本子就来来回回换了无数的唱腔。
*
皇宫。
殷绍说是让殷淮去安排送众人出宫,但以殷淮那样的身份,自然用不着亲力亲为,是以交代了一声,叫自己的心腹看着安排,他便先回了后宫。
皇帝那里,既然一时也差不多明确的线索来追究他的真实死因,那就只叫太医来验证了一下,确定就是挂在房梁上勒死的,也没有中毒或者打斗过的迹象,便就安排着去准备后事了。
宗族里的那些人,没什么事的就都也打发了。
殷淮过来和殷绍交代了一声前面宫门口的事,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外面高金立就满脸惊惧之色的过来敲门,“太子殿下,奴才有事求见!”
他的声音,居然都在发抖。
就是皇帝驾崩,他也没表现出这样深的恐惧来。
殷绍不由的眉峰一敛,“进来!”
高金立推门进来,使劲垂着头,招招手,却有个穿着侍卫服,极眼生的高个子一起跟了进来。
殷绍也不说话,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高金立先跪了下去,然后道:“殿下!陛下驾崩,太过突然,有些事还没来得及跟殿下交代,不过太子殿下是储君,又即将继任为新君,那陛下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当是归顺,尊殿下为新主。”
作为一个皇帝,成武帝的身边不可能没有一股秘密的力量扶持。
这个殷绍知道,而且就算高金立不说,他也迟早要整顿一遍的,只是暂时还没抽出时间和精力。
他看了眼跟着高金立进来的人,立刻就有些明白。
而殷淮也不傻,当即反应过来,见高金立要说的是这事儿,就主动道:“既然太子哥有事要忙,那臣弟——”
高金立不是个糊涂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交接成武帝手中的秘密力量,他不会明知道殷淮在场就这么求见的。
殷绍心中略警觉,便就一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了!你我兄弟之间,没这么多忌讳!”
言罢,又转向高金立道:“到底什么事?”
“这——”高金立有些迟疑,却不敢浪费时间,直接一咬牙道:“殿下您知道,陛下为了以防万一,对宣王一直比较忌惮,并且安排了一批人,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刚刚,监视他的人回来报信,说宣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下令集中他手下侍卫集中一切力量,突袭东城门,似是有强闯宫门而出的打算。事态紧急,暗卫们出面拦截,同时命人回来禀报殿下,请殿下定夺。宣王府的侍卫一向勇猛,如若宣王真有强闯之意,恐怕——”
高金立说着,顿了一下,又把头垂得更低,“城门的守卫是降不住的。”
殷绍闻言,却是勃然变色,眼睛圆瞪着喝问道:“说什么?有人和他正面交手了?”
“是!”高金立也没多想,只给身边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是匆忙换了身侍卫服掩人耳目的,当即便道:“事出突然,而且宣王看上去势在必得,我们头儿唯恐他真得逃脱会后患无穷,所以带了兄弟们拦截,并且派遣属下回来送信。殿下要下令封锁城门吗?”
这人的态度十分恭敬,显然没有任何的隔阂,已经接受了他这个新主人了。
说起来也都是皇帝的疑心病所致,虽然后期他明显有些偏向殷述,但是为了自己亲手掌握所有的力量,提前便什么暗示也没给。
殷绍那一瞬间就只想暴跳如雷,并且一脚几乎就要踹出去了,可是——
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捏着。
不能动!这些人,他要留着有用,而且就算现在发怒也来不及了。
“本宫知道了!”咬着牙,勉强维持声音冷静,他说。
高金立和那暗卫都大为意外,互相对望一眼。
最后还是高金立道:“殿下,那宣王——不拦截吗?陛下安排在宣王身边的人不多,如果要硬碰硬的话——”
“他若真要出城,还能叫你们知道?”殷绍不想发怒,但终是忍无可忍,吼了一声出来。
高金立等人俱是心头一震,又一愣。
殷绍发现自己失态,随后便暗暗深吸一口气道:“八成——他是怀疑父皇在他身边留了人,所以故意旁敲侧击的试探,想把人给引出来锄掉的,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的出京?对他没什么好处!”
殷淮有一点点明白,但是证据和勾心斗角的事,高金立和暗卫却是没那么快的反应的。
“没什么事了,先不用管他,你们去吧!”殷绍道,面无表情的摆摆手,顿了一下,又补充,“既然已经交上了手,那么——就先叫个人去看看那边什么状况!”
“是!”高金立还是不能理解他怎么能如此笃定殷湛不会趁机出城,但也还是应了。
待到那两人出去了,殷淮才正色道:“你确定十一皇叔他一定不会趁乱出城吗?毕竟今晚的事情闹得不小,他对你肯定防备的更深了,知道你一定不会放过他,如果说——是不是派人去东城门看看?做两手准备会好些吧?”
“他如果真会这么做,早就做了,何必同父皇之间虚以委蛇的周旋了这么久?”殷绍暗骂。
殷淮却还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若他没准备这么做——父皇放在暗处监视他的人,他该察觉的早察觉了,之前都能忍,没理由要在个风急浪高的时候再起冲突,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明知道暗处有人窥测?所以才故意试探的吗?
这一点,其实连殷绍都还没想明白。
按理说,殷湛和宋楚兮的心思和打算,大家也都算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他没必要再刻意的强调一遍让自己知道的。
他沉吟。
正在百思不解的时候,殿外高金立就又带了个侍卫急吼吼的进来,“殿下,奴才有事求见!”
“说!”殷绍有些心烦,只扫了眼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卫。
“殿下,宣王和宣王妃一行在回府的路上遇袭,宣王爷大为震怒,命人直接半路截下了京兆府尹大人回府的车驾,把人绑了去。京兆府尹不敢忤逆他,所以就也叫了人进宫,请示太子殿下。”那侍卫道。
他是不明白这件事内里的关联和玄机的。
殷绍眼底的眸光瞬间收冷,殷淮则是勃然变色,“太子哥——”
话音未落,殷绍已经问道:“皇叔何有损伤?”
想必是不能的!
“宣王也和王妃都无恙!”那侍卫道:“不过王爷是真气得狠了,京兆府尹大人也为难,所以才——”
还要说什么,殷绍已经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侍卫磕了个头,高金立就领着他离开了。
殷淮满面急色的上前一步,还不待说话,殷绍却已经冷笑着看向他,别有深意道:“现在明白了吧?”
殷淮脸上颜色青白交替,咬牙道:“他故意放话,引父皇派出去监视他的暗卫现身?”
“事情闹大了,现在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是父皇做得不地道。”殷绍冷冷道:“京兆府哪里敢接这案子?”
“那——”殷淮也突然就有些提心吊胆了起来。
“本宫亲自过去看看吧!”殷绍道,一撩袍角,举步往外走。
殷淮还是不很放心的跟上去两步,拉住他的手腕,忧虑道:“太子哥,十一皇叔虽然近几年已经交出兵权,赋闲在家了,可是早年北蒙来袭,何等凶悍,他率军迎敌,所向披靡,此时余威多少是有一些的,如果你真要动他,怕要惹人非议的。”
尤其还先经过了今天晚上这先后的两件事。
先是宣王妃因为皇帝驾崩一时被牵连,紧跟着宣王又遭人暗袭。
“那也要本宫真的下了杀手,这才能算!”殷绍道,他眼底有冰冷的幽光一闪而逝,随后,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来,“他跟殷述,虽然道不同,但是背地里打着的主意却都是一样的,无非是拼命的制造舆论,逼着本宫出手永绝后患,这样一来,他们就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反了?本宫又不傻,岂会就这么上当?”
殷淮隐隐的有些明白过来了,但也还是不太确定,只神色狐疑的看着他。
殷绍于是就道:“放心吧,本宫不会动,不仅不会动他,还会将他这个皇叔,作为长辈,好好的供起来!只要我把姿态放低了,他就出师无名,而如果要强行突围出城的话——”
殷绍说着,眼底神色就越发冰冷几分,“如果是他一个人,那应该不在话下,加上一个宋楚兮,也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有个女儿在!本宫就是再不济——他想要拖家带口的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如果这都能叫他如愿以偿,那本宫这些年才是真的白混了,不如直接把这个皇位让他好了!”
不就是能屈能伸么?他殷绍什么事做不出来?
何况——
现在不肯放那个女人安然离开——
也不止他一个人。
殷绍说完,就大步往外走去。
皇室之家,骨肉相残,这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必定会有的一次轮回,即使在新旧政权更替的时候一帆风顺,那新君继位以后也势必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限制打压有能力的兄弟和宗亲。
现在轮到他们这里,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却也并不代表着所有人对这样的局面都可以做到无思无畏。
“殿下——”进到殷绍出来,高金立赶忙行礼。
“你别动了,先看着好生准备父皇的身后事吧!”殷绍说道,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同时对等在门外的高茂道:“吩咐备马,宣王出宫走得哪一条路?本宫要马上过去一趟。”
“是!”高茂自然提前有所准备,赶紧就答了。
殷绍亲自带了人赶过去,彼时京兆府尹已经被自己的冷汗冻得瑟瑟发抖,见到他来,就如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跪下去,高声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殷绍没理他,直接翻身下马,快走到殷湛面前道:“本宫听说皇叔遇袭,赶紧就过来了,皇叔您还好吗?”
“怎么叫好?怎么又叫不好?”殷湛不是给喜欢与人逞口舌之快的人,这一次开口却带了十足十的煞气,冷冷的盯着他道:“本王人还没死,这可以算好吗?这些刺客突然跳出来,对本王的妻女下杀手,你觉得现在本王能用一句好或者不好来和你说话?”
这一番话,他敌意很重,分明已经是个意有所指的意思。
殷绍与他面对面,却也不愠不火,只道:“刺客尽数伏诛,皇叔你正在盛怒之下,我也实在无话可说,我们现在在这里亮相争执,似乎才是最无用的事!近日让皇叔受此冒犯,也有本宫疏忽的责任,皇叔要怪罪——本宫就在这里当面向皇叔赔罪!至于凶徒,京兆府衙门会查,一定尽快给皇叔一个交代,这样还不行吗?”
虽然有点没太把这当回事,但就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
这时候殷绍反而庆幸,庆幸出手的都是皇帝的死士,想来殷湛也是知道,就算留了活口也敲不开这些人的嘴巴,所以干脆就没费事。
这样一来,事情反而能稍微缓一缓。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沸腾的敌意已经是在人前都不加掩饰的了。
殷绍冷然的一勾唇角,对旁边缩着脖子的京兆府尹道:“抓紧查,先传本宫的口谕,各处宫门守卫都增加两倍,严加盘查,如果还有刺客的同党,一个也不能放过!”
现成的机会,能光明正大设防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言罢,殷绍又看向了殷湛,笑问道:“本宫这般安排,皇叔可还满意?”
这是挑衅。
殷湛回他的,也是同样一个冷然的表情,针锋相对道:“好再你没说把封锁本王府邸的禁军再多加两千!”
言罢,拽了宋楚兮上马,绝尘而去。
殷绍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光芒却是敛起,那表情越来越冷。
殷湛到底为什么要杀人?难道就是为了给他示警或是示威吗?他有这个必要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掉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
------题外话------
前两天看了个略逗逼的文,入戏太深,于是今天的台词个别抽风,捂脸,你们表觉得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