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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城,霍小筏问我:“这是哪里?”
“凤阳城。”我答。
她的眼立刻深了下去,沉沉地垂着,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定也是个百转千回的女子。
我看着手中的淌龙玉佩,有点怔忡地出神。
人就是这样。
爱过伤过痛过,生死相许,拼尽力气。
直到声嘶力竭。
却始终忘不了当年的那惊鸿一瞥。
那一年我、凤离、小葵、系狨,四人一起去金陵慕容府。
也是坐在马车里,赶路的车夫好像还是弄邪乔装的。
而如今,小葵因为我的死而闭门不出,弄邪失去了踪迹。
我和凤离,也终究到了要成为陌路人的地步。
霍小筏一路都很沉默,但意外地身子撑得住。
好几回我怕她身子吃不消,想停下歇脚。
她却像是急于要去一样,即使脸色苍白,也依旧强忍着想要接着赶路。
我大概明白几分她的执着,那个车夫倒叫苦不迭。
其实凤阳离金陵还真是近,就连做马车都不出两日就到了。
我看了一眼在边上出神的霍小筏:“你去哪。”
她回过神来,却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慕容府。”
“慕容府?”我惊讶地看着她:“你去慕容府做什么?”
我总觉得曾经在慕容府见过她,看来我的记忆还是没错的。
而且霍小筏这个名字,我也总觉得在慕容府曾听过。
她道:“找人。”
“哦?那可真是巧到了极处。”我挑眉:“我也是去金陵慕容府的。既然这样,就一同…”
她却仓皇打断我:“不必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你告诉我慕容府在哪,我自己去就好了。”
她的演技太差,就是三岁小孩都哄不过。
我虽然狐疑,但也尊重她:“既然如此,那酝溪就先去了。慕容府的话,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见一座桥,在桥前随便抓个人来一问便知。”
她客气道了谢,我便将包袱一甩往慕容府走去。
老远之后回头看,她站在原地,竟然缓缓牵扯出了一个极其悲凉的笑容。
我浑身一震,那个笑容我认得。
就像是,我服毒的那一日,一步一步朝着凤离而去之时,脸上挂的那个笑容。
她居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前后一联系,恐怕她和慕容府的渊源远远不止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来到慕容府前,几个家丁拦住我,我面表情:“去告诉慕容胤阳,南疆的人来了。”
恐怕是慕容胤阳早有吩咐,那人一听,连忙迎了笑脸:“是东方三公主吗?这边请。”
慕容府还是和我之前来时没多大区别,水榭楼台的庭院。慕容胤阳坐在正厅主位上,见到我,不由一愣:“沈酝溪?”
“我是东方藤绮。”我没好气地打断他:“慕容盟主,你要的南疆巫蛊。”
我将手中白瓶递过去,他将信将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别过脸,正好对上从内厅端了茶出来的青衣女子,我睁大眼:“小筏?——”
那个女子吓得浑身一僵,手中的托盘差点掉落地上。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
这才猛然想起为什么我会觉得霍小筏长得像谁了。
就是像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慕容三小姐——慕容云星。
而在哪听过霍小筏这个名字……
我一沉思,想起来就是在这位慕容三小姐的喃喃自语中她曾道过:“霍小筏,我恨你。”
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抓住,我回头,看见慕容胤阳深得发沉的脸:“你见过她?”
“谁?”我一愣。
“霍小筏。”他几乎是从齿间一字一顿逼出来的。
“见过……”我不由失神,这人还是那个传说中永远冰冷情的武林盟主吗,他此刻的眼神就像是着了火。
我咽了咽口水:“她和我一起来的金陵,刚刚在桥头分开……”
话音刚落,慕容胤阳就猛地放开我,一拂袖袍朝门外走去。
他的步子那么急,像是去晚一步就会错失什么珍宝一样。
身后同时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那位柔美的慕容三小姐整个人半跪在地上,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不可能……不可能……她居然…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
突然想起了湖盈盈。
果然我料想的不错,霍小筏和慕容胤阳,恐怕纠缠甚深。
居然能让那个永远冷冽如冰的慕容盟主,露出刚才那样的神态。
恐怕世间绝仅有了。
我想起霍小筏那样悲凉的笑容,不由又叹一口气。
只希望他们,可以白头偕老。
转身离开慕容府的时候,不知是相似的记忆所使,还是他们的事触动了我。
我坐在金陵城外的一间茶馆喝了良久的茶,直到边上的店家盯得我浑身不舒坦,居然一扔茶钱,然后骑着马,寻着记忆慢慢来到了那一片似曾相识的地方。
曾经萧肃凛冽的悬崖边上,大风猎猎地扬起衣袍,发出剧烈的声响。
忘情悬崖。
我站在那里,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
凤离就好像,始终在我身边。我们一直呆在这忘情悬崖下的山谷里,其实从未踏出去半步。
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从去血刹雾宫,到四哥和娘的死,再到他登基立妃,再到壁如镜怀上龙子,和我最后的含毒而亡。
那些好像都是不存在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醒过来,当时的那个六爷,还依然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