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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弦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看着袁懿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不过才五岁,本该享受人生最快乐最纯净的时光,却因为身在皇家,连最后的童真都失去了。她疲惫地坐在石凳上,袁懿趁着甫翟和海弦没有防备,一溜烟跑向了后山。
山上是一片姹紫嫣红,俨然一片花海。荇箸在一片迎春花下恣意奔跑着,口中笑声如银铃一般。汝明礼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她,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着。袁懿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温和沉静的汝明礼,他向来是十分惧怕这个“表哥”的,虽然袁懿是主子,他是臣子,他却总是端着一副架子,额头上仿佛永远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袁懿并不喜欢他,可是皇姐却总是对他念念不忘。纵然在母妃的教导下,皇姐总是循规蹈矩,行为言语都是十分端正谨慎。然而当她独自面对汝明礼的时候,总是小女儿心性毕露无遗。而汝明礼也分明爱慕皇姐,却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半点心意来。
袁懿远远地站了一会儿,只见荇箸摘了一串迎春花,仔细地簪在发间,在汝明礼面前转了个圈,像只欢快的小兔子。汝明礼嘴角的笑意渐深,情不自禁伸手抚了抚荇箸的脸颊。忽然又意识到什么,飞快地缩回了手,像是触上了隆冬寒冰一般。
荇箸表情一顿,原本想借着这次出宫的机会,同表哥拉近距离。却发现,他始终将自己包裹在他厚重的铠甲里,无论与谁相处,总像是隔着厚厚一层,任谁也不能轻易靠近他。她气得把脚一跺,汝明礼讪讪地扭开头去,却发现袁懿正看向这里。
袁懿不防他会发现自己,微微一愣,很快便欢快地跑向荇箸,扑在她怀里撒娇道:“皇姐皇姐,我抓到了一只大螳螂。”
荇箸听到“螳螂”,吓得脸色通红,尖叫着把他推开去。汝明礼下意识将袁懿挡在身后,对荇箸道:“花丛里多是昆虫,公主不如快些回佛堂吧。”
荇箸害怕再跳出写蚱蜢蝗虫来,急忙走下山去。
袁懿急得跳脚:“我不要,我不要,你们得陪我一起抓螳螂。”
汝明礼一把抱起袁懿,道了声:“三皇子恕罪。”就尾随着荇箸下山去了。袁懿气得哇哇大哭,用力捶打着汝明礼的胸口,口中迭声道:“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汝明礼……”一声高过一声。
汝明礼觉得,袁懿的话是故意说给荇箸听的。他低头看了袁懿一眼,只见这个小人儿眼泪汪汪,一双眼却是奇异地透亮,像是攒着一把火,随时会将他燃为灰烬。他心中微微一凛,抱着袁懿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
袁懿紧咬着呀,并不肯说一声“痛”,像是在同他暗暗较劲。
告天礼结束,从相国寺出来的时候,海弦身边已经换成了甫翟护驾,袁懿和她同乘一架肩舆。他东张西望着,像是对一切都很好奇,然而双眼却只是时常落在汝明礼和甫翟两人身上。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圆圆的脸蛋红彤彤的。
夕阳西斜,将銮驾照得华美异常,袁懿的半边脸也好似镀了一层金辉。他甜美可爱的笑容绽放在阳光下,落在海弦眼里竟是如此令人惶恐。
他才五岁,却已懂得用天真的外表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有些人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却是连何为猜忌都不懂。
皇家的孩子难道注定要与别人不一样吗?
她叹了口气,也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却是在找阿库的身影。来时路上并不见阿库出现,只当是他被安排在了别处护驾。可到了相国寺,依旧不见其踪影。她心想着栖凰宫的御林军,有一半都被派了出来,阿库势必会跟随她出宫的。
莫非阿库身体不适?她看了甫翟一眼,却听他说:“阿库向汝明礼告了假,说是昨天夜里染了风寒。”
阿库向来爱玩,若是一点风寒,势必不会放弃出宫的机会的。她顿时有些担忧,点了点头,恹恹地靠在椅背上不愿讲话。荇箸的肩舆与她并行着,聒噪声时不时地传入耳中,或是寺庙中哪个佛像好看,或是相国寺山上的那件物事最新奇。她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忽然辨不清自己所听所看究竟是真是假,她连开口也懒得了,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栖凰宫。
一回到栖凰宫里,就赶紧派含芷去打探阿库的病情。含芷听说阿库染了风寒,急忙奔出栖凰宫去打听。
秋玲悄悄跟在含芷后面,却只跟了一小段路,见她压低着头进了阿库的房间,便扭身离开了。
阿库的房门敞开着,含芷进门的时候,他正和两个小太监在斗蛐蛐。三人玩得不亦乐乎,吆喝声一阵盖过一阵。原本来时,含芷还满心担忧,深怕阿库病得厉害。如今一进门就看到他光着膀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高声喊着:“快!快咬它!”
含芷尖叫了一声,慌忙捂上眼睛,口里结结巴巴道:“你……你骗人,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阿库亦惊亦羞,飞快地扯了一件衣服穿上,说道:“我正发着高烧呢,否则怎么会热得连衣裳都穿不上身。你这丫头也够虎的,进男人的闺房也不带敲门的。”
含芷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男人的房间是臭窝窝,还闺房呢,不害臊!”